終于,有一只鬼童,穿透青色的濃霧,用手抓住了他的小腿,抬起了那張無辜的純黑眼珠,稚嫩開口:
“季禮,你來了啊……”
緊接著,戲劍劃過,一顆血紅的頭顱從地面飛了起來,大量的鮮血潑灑在了季禮慘白的臉龐。
這潑滾燙的血液,終于讓他眼中的紅色短暫消退了半分。
清醒的一剎那,他看到自己已經身處不知何地,細長的長明街早就已經蹣跚逃過,這里只有一座真實龐大的建筑群,名為山明財經大學。
而青色的濃霧消失的那一刻,他已經見到了這所大學的校門,就只剩下七百米,七百步!
當季禮僵硬地低下頭時,見到了一個尸首分離的尸體,就躺在自己的腳下,戲劍上滿是鮮血。
還在奔涌血液的脖腔,預示著一條鮮活的生命,慘死與他的劍下。
那顆猙獰而盲目的人頭,正嘴角帶著詭異的笑容,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
原來的鬼童換做了活人,原來那句話并非另有深意,只是一個被困在此的店員,在遇到熟人那一刻,發出了期盼與希望的求援。
這個人,季禮認識,很熟很熟。
他的臉皮白皙,眼尾泛寬,兩個眼珠炯炯有神,嘴角有向上的皺紋,是個常愛笑的青年人。
但這個人,不可能出現在這里,因為他早就已經死了,死了很久很久,是他親手埋在了天南。
哪怕是青色的霧氣消退,一股血潑在臉上,季禮以為自己清醒了,但他實際上還是在發瘋!
他不明白為什么明明現在只有唯一人格,反而精神疾病愈發嚴重,甚至已經讓他處于真與幻的中間,難以分辨也無從分辨。
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幻覺更深,越是痛苦不堪。
“咯咯咯咯……”
詭異的笑聲在背后響起,那針刺般的指甲觸碰到了他的后腦,如影隨形的惡鬼終于逼近。
“嗚嗷!”
貍貓發狠地跳下了季禮的肩頭,對背后伸來的鬼物,張開了貓爪。
同時,一片烏鴉的黑羽從天空飄落下來,砸在了季禮的頭頂,也徹底驚醒了他。
季禮頭還未轉,沾血的右手已經反向劈了下去,戲劍的銀光照亮他雙眸中無比濃郁的殷紅。
那里是凝聚不散,陰魂不散的分裂。
削鐵如泥的戲劍,縱向劈下,邪靈的紅光全部投到了劍身,讓它在半空中畫下絢爛而又恐怖的直線。
而隨著這一劍砍下,有兩樣東西應聲而斷。
一條烏黑如墨的手臂,連帶著那五根細長如刀,卻又干瘦如枝的鬼手。
至于,另外一樣東西,也是一條手臂。
那手臂砍斷之際,伴隨著鮮血噴涌,黑色的袖筒上是一件白色的手套。
而這條人手,在被砍斷前是牢牢抓在了鬼手之上的,顯然是為了制住剝皮鬼抓向季禮肩頭的趨勢。
但,就在瘋狂與清醒處于最亂之際,季禮卻誤打誤撞地同時將鬼手與援手,一同斬斷!
邪靈的力量幾乎全部傾注于這一劍上,帶來了巨大的收益,直接斬落了剝皮鬼的一臂,同時季禮也恢復了半數清醒。
在清醒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自己背后頂著殘破人皮的剝皮鬼,同時也看到了另一張臉。
那張臉與他長的一模一樣,正是有一段時間未見的李一。
同時,他也看到李一被自己戲劍斬斷的傷口,那齊整整從左肩被砍斷的恐怖傷痕,還在向外噴血。
而李一捂著斷裂的左臂,用一種格外復雜的眼神看向自己。
季禮依舊處于震怒與錯愕之間,精神狀態在這一刻又有了些許渾濁,他想到了自己的腿,想到了白袍鬼。
他甚至已經無法確認,現在自己看到的李一,究竟是不是幻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