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聞言一怔:“王爺是說,讓學子自由論議?以古今為鑒,自擇是非?”
朱瀚目光如炬:“非只自擇,更要自辯。太子之側,需的不止是書生之才,更是識大體、明曲直、敢開言的棟梁。”
王湛拱手應諾:“既如此,學生愿遵王命。”
于是講席改為論堂。朱瀚選了一題:“古者三代選才,有德者上,無籍者貴。今科舉之法,才而無德者眾。諸位以為,是否該廢科取士?”
此一題一出,眾監生無不震動。
一名年輕人起身,朗聲答道:“王爺所言極是!如今之舉子,文筆雖工,卻不知禮義廉恥,往往求名忘本。若廢之,另設察舉薦賢之法,或更有益于社稷。”
另一人卻隨即起身反駁:“不可廢也!科舉雖弊,然不拘出身,寒門亦有機遇,若一廢,豈不令權門復起?恐非社稷之福。”
堂上頓時你言我語,群議激烈。
朱瀚微笑不語,只細細觀其言行風度、目光神情,不時點頭。
直到辯論結束,他才起身總結:“今日之論,勝在敢言,失在浮泛。然本王非為廢科而來,只欲告諸君一句——太子殿下,近日已命人查閱吏部舊籍,擇才以用。汝等若真欲為國效力,不可只知筆墨,更當心懷乾坤。”
一語落地,眾生心震。
回程的馬車中,朱瀚閉目養神。
忽聽車外蹄聲一緊,一名騎馬內侍疾馳而來:“王爺,東宮傳訊,太子已啟用王縝為東宮主簿,沈然入為東宮參事。”
朱瀚睜開雙眼,輕笑出聲。
“果不負所托。”
朱瀚回到王府,天色尚未正午。
一入府門,侍從便迎上來,低聲稟告:“王爺,今早三公子朱棣遣人送來玉雕一對,稱是前些日子狩獵之余得自山中,意在孝敬叔父。”
“哦?”朱瀚取過錦盒,一雙透白溫潤的玉獅臥在絨墊中,工藝極精,線條流暢,獅口微張,隱有咆哮之勢。
他眼眸一閃,笑意無聲。
“這孩子,倒是越發懂事了。”話雖如此,朱瀚卻將玉雕推給了隨侍:“送去府中藏閣,別讓人隨意議論。”
“是。”
朱棣雖年尚輕,卻已初顯英銳,勇武果斷。
朱瀚自然留意,但他如今心思盡在朱標身上,對于棣這等心思,不過是一眼識破,點到為止。
此時東宮之中,卻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朱標披了便袍,親坐案前。昔日那一身溫雅從容的太子氣度,仍在眉目間,卻多了幾分深思與謹慎。
沈然立于旁側,正低聲匯報:“殿下,國子監一事已如王爺所料。學子之心大多感激,尤其幾位年長者,更是暗中傳言,愿為東宮效命。”
朱標執筆蘸墨,手勢未停,只淡淡道:“皇叔行事,從不令人失望。”
“只是……”沈然略一遲疑,“聽聞王湛已為吏部點名,恐被調任東宮教講。”
“此事我知。”朱標停筆,轉向沈然,“你覺得王湛如何?”
“此人文風嚴謹,不趨炎附勢,雖不擅阿附,卻是難得的正直之才。”
“那便好。”朱標目光微亮,“東宮不需唯命是從之人,需能立言之士。”
說罷,他吩咐:“傳王縝過來,我要問他‘啟才圖’一事。”
沈然領命退下。
不多時,一人邁步入殿,正是新任主簿王縝。他年近四十,眉目清朗,行事一絲不茍,是朱瀚親自薦入東宮之人。
“臣王縝,見過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