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站在他身旁,面色沉穩:“皇叔,此策之局,何時可成?”
朱瀚眼神中閃過一絲銳意:“待林復入局,勢成之后,便能定乾坤。”
他抬頭望向遠處天光漸白,一道晨曦穿云而下,落在他肩頭。
京城正值三月,花未全開,柳條初綠。
夜色如綢,籠罩著太液池畔的御花園,廊檐上燈火點點,仿若流螢。
東宮內,青策堂的初次議座尚未開始,太子朱標卻獨坐書房,面前攤開的是林復新撰之策卷。
案幾上香煙裊裊,銅爐中燃的是貴重的海沉香,幽幽沉氣,令人心靜。
“‘凡言為政者,非獨為吏所立,亦應察民所需。若民所欲,政不從,則久之必失其本。’”
朱標低聲念著,目光沉靜而篤定,“林復果然不凡。”
他話音剛落,窗外一道身影穿廊而來,不徐不疾,步履平穩。
那人未著朝服,卻神態悠然,未近室,先朗聲而入:“侄兒夜讀,不覺困頓?”
朱標聞聲,眼中浮現笑意,起身迎出幾步:“皇叔怎會在此時至?”
朱瀚負手而入,笑道:“聽說青策堂初開,你心念甚深,便過來看看。”
朱標目光落在案上策卷,低聲道:“皇叔薦林復入堂,我已設為首座。他言辭鋒利,卻從不帶半分私意。正是我所需之人。”
朱瀚點頭,卻不答。
他隨手拈起幾頁竹簡翻閱,眼神落在那幾句“民欲政從”之語上,緩聲道:“林復的策,講的是人心,是理政之術。但這天下,不是只憑理便能治。”
朱標一愣:“皇叔是說……”
朱瀚收起那卷策簡,放回案上,語氣溫和卻意味深長:“我只提醒你,策可解一時難,權卻定百年局。你要借策為橋,渡的是人,不只是百姓,還有朝堂中的那群人。”
朱標垂首若有所思。半晌,他抬頭看向朱瀚:“皇叔,我若愿以策取勢,是否就能避開兵戈鐵血,讓這大明百姓不再受苦?”
朱瀚望著他,眼神中浮出一絲復雜:“避得一時,避不得一世。你能行策救世,是你的仁;可你要成就一番太平,終究還需有人,替你守得萬一。”
朱標深吸一口氣,鄭重點頭:“那侄兒就以策渡人,以義扶國,以德立世。”
朱瀚微微一笑:“如此,便好。”
三日后,青策堂設于東宮偏院之內,門額由太子親書“青策堂”三字。
堂中無金玉裝飾,無絲竹鼓樂,僅置長幾數列,文案簡潔,墻上掛著時事圖卷與輿圖。
初堂之日,除林復為首座,尚有八人應召,其中有游士、寒儒、郡吏、小販、醫者,皆非朝中舊臣,卻各具一技之長。林復親自引眾入堂。
“此堂不同朝議,不拘禮儀,只講真言,不避高下。”
林復一語落下,眾人便知青策堂非空名之設。
堂中靜默片刻,一位身形瘦削、衣著樸素的青年抱拳道:“草民王潛,原是南郊市井販藥之人,前些日子親歷郡中疫疾。醫方不通、診治遲緩,致百余人罹患,草民不才,愿獻策疏其因。”
林復微一點頭:“細說。”
王潛頓了一下,道:“其一,因郡縣所設倉醫,多由人事推選,非醫而醫;其二,診所與醫館皆設城中富坊,郊民行數十里而不得治;其三,藥材缺乏,不是無錢,是無人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