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諸人紛紛點頭。一名年長者嘆道:“此言極是。老夫家鄉遇過酷寒,三月之病,五月方醫,民何以安?”
林復看向朱標,眼神微挑。
朱標頷首:“王潛之言,可書之。再議。”
接下來的三日,青策堂接連上議,所涉皆非朝政大策,而是庶務細節。
有議官倉糧收法,有論新法后衙門冗役之重,有陳工坊織女之疾,也有倡書塾學制之弊。
堂中日益熱絡,太子頻頻出入聽議,甚至偶作筆記,與眾人探討。
而在一日議畢后,林復獨坐廊下,望著庭中新栽的青松出神。
忽聽身后腳步輕響,他不回頭,淡道:“王爺竟至此地,倒是稀客。”
朱瀚緩步入廊,笑道:“你我之間,何須虛禮。”
林復一笑:“王爺觀今日議事,有何感想?”
朱瀚卻不答,只反問道:“你知‘策’為何物?”
“愿聞其詳。”
朱瀚坐于石凳之上,緩緩說道:“策者,智也。智者可勝愚,可敵強。可你若將策拘于書簡,拘于口辯,不過紙上畫餅。”
林復眉頭輕動:“王爺之意,是我空談?”
“非也。”朱瀚輕嘆,“你的策有實心、有真意,卻無血肉。你講百姓冷暖,卻不知那冷暖之后,真正能動其命者,是人,是勢,是你們現在未曾接觸的一群人。”
林復沉默片刻,忽道:“若王爺有更深之謀,不妨直言。”
朱瀚看他一眼,語氣忽然低沉:“我籌一事,三年矣。而今太子設堂,士心可用。你若愿,便與我共下一盤真棋。”
林復轉身,眼中神色難辨:“若此棋落錯?”
“落錯也無悔。”朱瀚笑意淺淺,“因這盤棋,不只為太子,更為天下。”
數日后,京中傳聞青策堂之議有成,太子親裁百案,皆為民所系。
更有人傳,青策堂將設分院于各府,各地舉才入堂,策士之名,不再僅屬于廟堂清貴。
京師之內,坊間私語:“那位太子,是要真做事了。”
而在離京五百里的岳麓書院內,一名布衣學子捧書夜讀,忽聞窗外有風聲,有人敲門。
門開,一封柬帖遞入。
“青策堂外院,延賢召議。王命在此,可走否?”
那學子抬頭,眉目堅定:“愿走。”
東宮的夜,總顯得比皇城其他地方更為寧靜。
此時已是三更時分,殿內仍燈火未息。
朱瀚站于高臺之上,俯瞰青策堂庭院,只見林復與王潛等數人圍坐于院中石幾旁,仍在低聲研討。
夜風輕拂,松影婆娑,恍若天地之間,獨留這一爐燈火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