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昭德殿內,朱標卻已夜不能寐。
燈下案牘堆迭,他眉目緊鎖,雙手交叉倚在案前。
他方才讀完一篇來報,說的是三省六部近月之間異動頻繁,吏部、戶部、禮部三司頻繁更調人手。
雖表面皆按律例更換,卻總令人心生狐疑。
“皇叔果然說得不錯。”他低聲喃喃,“這些人……盯得緊呢。”
殿門外傳來一道輕敲,朱標抬頭:“進。”
門掀而起,來人是太子近侍魏良才。魏良才行禮:“殿下,沈昊求見。”
朱標一怔:“他不是回書院去了?”
“他說有急事。”
朱標微微點頭:“宣他進來。”
片刻后,沈昊疾步而入,臉色微微發白,拱手道:“殿下,有要事稟告。”
“你說。”
沈昊低聲道:“今夜有人潛入我書舍,偷取了我與陸謹、劉寅往來文稿,且……其中一封草稿內容涉及對‘藏鋒宴’的分析。”
朱標眸光微閃:“你是說,有人故意想借此栽贓你等,說你等意圖揣摩太子心思,暗藏鋒芒?”
沈昊咬牙點頭:“是。我原以為三人各抒所感,聊作反思,卻不料有人早有安排。”
朱標瞇起眼:“你懷疑是誰?”
“錢文達。”沈昊道,“他向來排斥我們這些后起之秀,近日又屢次與書院老儒密議,極可能是他暗中鼓動人手行此之舉。”
朱標起身,走到殿窗前,負手長嘆:“這些人,看似無害,實則老謀深算。”
沈昊躬身:“殿下可要清理門戶?”
“不急。”朱標眼神轉冷,“錢文達之流,不過腐葉,我們需要的是一場東風。”
“東風?”
朱標回身,一字一句:“東風起時,自然吹落腐枝爛葉。”
他頓了頓,又道:“沈昊,你去傳話陸謹、劉寅。明日我將在清和堂設‘讀政之議’,邀請清流諸儒前來,我要他們當眾答我一題——文臣立朝,先立何本?”
沈昊眼神一亮:“殿下妙計!此言一出,清流若不敢答,失清名;若妄自抨擊,露猙獰。”
朱標緩緩點頭:“此戰不以兵戈為鋒,而以言辭為刃。”
次日,清和堂之上,香爐輕煙裊裊,殿內坐滿京中名士與內閣清要之臣。
朱標一襲素衣,坐于上首,神色平靜,卻自有一股威嚴。
“諸位。”他開口,
“我太子于政道之初,廣納群賢,求教于士,愿以百家之聲佐國家大業。然近有傳言,言我獨斷,恃權專擅。”
一陣低語。
朱標抬手,眾聲即止。
“今設一題。”他微笑道,“文臣立朝,立何為本?”
一時間,眾儒面面相覷。
錢文達欲起,卻又按下,眼中暗潮翻涌。
他本以為今日是批評太子的良機,哪知太子竟反客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