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朱高煦眼前不由得模糊起來,眼淚還未流下,便被他用拇指擦拭了干凈。
深吸一口氣,壓住了鼻頭的酸楚后他才抬頭道
“要真說出我母親對我做了什么,似乎我也說不出來,但她只要還在,我便能心安,若是她走了,我父子幾人又該如何呢”
朱高煦長久以來一直在回避徐皇后,兩者接觸的時間似乎很少,少到用言語表達都說不出什么長篇大論。
只是細細回想間,母子間的話題又能有多少足夠長篇大論的
似乎只要她還在,那時不時的一句叮囑,一句關愛,一個輕輕拍拍衣服的舉動,便已經勝過了千言萬語。
若是她真走了,自己又該如何做呢
想到這里,朱高煦的心思早已亂了一地,難以梳理。
“殿下,山西按察使司有奏疏送達。”
在朱高煦思緒紊亂的時候,班值太監小心翼翼的送上了一份奏疏。
亦失哈本想呵斥,可見朱高煦示意接過,便接過轉交給了他。
為君者,最大悲哀便是需要以國事為重,任何私事都能上升到國事,任何私事也都能影響國事。
正因如此,即便徐皇后病入膏肓,朱高煦卻必須負擔起朱棣與他的工作,維持好大明朝這個龐大的機器運轉。
接過奏疏,映入眼簾的便是王驥的名字,這讓朱高煦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他將奏疏打開,果然在其中見到了王驥的上奏。
作為山西的按察僉事的王驥在這本奏疏中寫出了新政在山西推行的幾個弊病處,例如強制移民讓百姓怨聲載道,此外許多吏員根本就不關注當地的實地情況,一味的套用其它地方成功的例子。
這其中比較嚴重的,便是吏員組織百姓耕種水稻,然而山西雖然水源豐富,可大部分耕地都是以旱地為主,只能種植小麥、大豆、蜀黍等作物,強行引水只會影響其它水澆地。
經過討論,王驥已經讓山西布政使司官員們暫停山西的農業政策推行,并上疏請示朱高煦。
就這點來看,王驥雖然只是一個按察僉事,但依靠東宮的背景,他居然能讓比他高出七八級的官員接受他的建議,這讓朱高煦起了警惕之心。
不過他并非警惕王驥,而是警惕這種趨勢。
“以我的口吻下一份教令,呵斥山西布政使司為什么聽取一個按察僉事的建議,并讓按察僉事上疏,新政推行,尤其是事關民生、農業一類的,不應該是布政使司上疏嗎”
朱高煦先打擊了這種風氣,然后才對王驥提出的問題作出回復。
“此外,王驥提出的問題也存在,教令各地布政使司,不要一筆一畫的按照其它地方的新政來執行,要根據各地情況的不同,作出一定的政策調整。”
“所有不符合當地條件的政策,都可以上疏調整,并提出調整建議。”
“治大國如烹小鮮,而這其中的小鮮便是一個個州府縣鎮,各地情況不同,所需要的政策扶持也會相應不同。”
“有的需要錢糧,有的需要畜力,還有的需要物資”
“根據各自所需提出政策扶持,這樣才能搞到北方經濟,讓北方的經濟盡快恢復,別總想著依靠江南錢糧扶持,而是應該用江南扶持的錢糧恢復當地經濟后,反哺江南。”
朱高煦有些氣憤,只覺得這些當官的都是想著不做不錯,少做少錯。
就這份態度,他前世就十分厭惡,如今再遇上,加上他心情不好,山西布政使司的官員不挨罵反倒奇怪了。
現在他玩的本來就是依靠海外與江南財政去轉移支付,扶持北方和西南各省。
正因如此,江南才會十分瞧不起除江南、湖廣以外的大部分地方。
如果這些地方的官員還這么不爭氣,那即便他可以在他執政生涯中盡量拉平南北經濟差距,日后北方依舊會被江南甩在身后,尤其是正值經濟轉型的當下。
要知道,隨著下西洋的航道漸漸安全,海上絲綢之路對于各類商品的需求也開始增加。
這些原本由各國商人賺取的錢,如今都被大明朝貢貿易體系下的官民營船隊賺取。
江南這邊,已經開始有自耕農自主改稻為桑的趨勢了,因為一畝稻田產出不過六七百文,而一畝桑地能產出近一貫二錢的桑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