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琛睡得香甜。
一夢到三更,自然而醒。
那疲憊的精神,也恢復了些許。
起身后,他看向屋子里的諸多紙人,將它們都收了起來。
唯獨留下了一只烏鴉模樣的紙鳥。
因為那紙人紙馬術的神異,余琛還未完全嘗試。
據書中記載,哪怕沒有法力,也能憑借精神,操控紙人行動。
只不過現在余琛精神未完全恢復,便選了個相對好操控些的紙鴉。
按照那夢境中練習了無數次的方法,余琛雙目一閉,心神凝聚到那紙鴉身上。
頓時,一股奇異之感充滿全身。
那一刻,余琛仿若變成了那紙鴉,隨著念頭之動,手中的紙鴉竟緩緩振動翅膀,踉蹌著飛了出去
飛越老舊的窗戶,飛越凌亂的墓碑,在漆黑的叢林中,朝山下的點點燈火而去
這種感覺相當奇異
余琛仿若真正地變成了一只飛鳥,遨游天地
但不多時,他便感覺“身軀”愈發沉重。
心頭也明悟過來,定是因為離本體太遠,支撐不住了去。
心念及此,正當他準備驅使紙鴉返回之時,卻突然聽聞叢林中,有聲傳來
好奇之下,紙鴉轉頭望去。
卻見那漆黑的草木之中,兩道身影舉著火把,摸索前行。
借著火光,余琛看清了兩人的樣貌。
為首一人身形瘦小,滿臉橫肉,眼角一條刀疤劃到下巴,仿若一條猙獰蜈蚣,頗為瘆人
而他身后跟著那人,無比壯碩,仿若一堵高墻,只是那臉上模樣,不太聰明。
余琛心頭恍然。
他認得這倆人。
瘦小那人喚作刀臉,高壯那廝都稱大壯,倆人都是縣里出了名的潑皮無賴,常行些欺男霸女之事。
惹得百姓苦不堪言,但無奈這二人皆加入了一個名為“黑水”的匪幫,加上刀臉兇殘狠辣,大壯一股子蠻力,一般百姓壓根兒不是對手。
所以哪怕受了委屈,也只得打碎牙齒和血吞。
可就在幾天前,這倆飛揚跋扈的潑皮無賴,終于是惹出了大麻煩。
半個月前,渭水縣城里,來了個傻女人。
這女人癡癡呆呆,說不清話,只會對著人傻笑。
就算是被人喝罵嘲弄,也只會傻笑。
后來,有些老光棍兒發現這女人瘋癲的裝扮下,模樣倒是不錯,便起了歹心,將其帶進屋里,一番云雨。
女人本就呆傻,無親無故,自然無人理會。
萬幸的是,那些光棍兒雖然淫蟲上腦,但還算是個人,每次行事過后,多少給女人一些吃食,一些衣物。
也讓女人在縣城里活了下來。
直到三天前,喝醉了的刀臉與大壯強行將女人帶進屋里。
那一晚,一直都只知道傻笑女人痛苦地哀嚎了一整晚,直到東方泛白,方才停歇。
第二日黃昏,有人在橋頭下發現一具尸首,渾身傷痕,鼻青臉腫,沒了氣息,這才報了官。
出了人命,哪怕死的是個沒名沒姓的傻子,官府也不可能不管。
一番追查下來,自然輕輕松松就查到刀臉與大壯那晚的惡事兒。
但就在捕房來人時,倆人卻不見了蹤影,想來是早就逃了出去。
這事兒,還是那將女人的尸首搬上清風陵的搬尸人說給余琛聽的。
并且,因為當時余琛親眼見了那傻女人的慘狀,所以記憶猶新。
那傻女人,現在都還埋在清風陵里呢
直到現在想起,余琛都只感覺一陣不忍。
那何止是慘死
簡直就是遭了說書人嘴里無比嚴苛的酷刑
那具尸首模樣,柔弱的四肢被兩個醉鬼粗暴地折斷,渾身肌膚沒有一處好地兒,下巴脫臼,眼眶暴突,死不瞑目。
別說余琛,就是那見慣了各種凄慘死狀的搬尸人,都一陣惡寒。
正當借紙鴉之眼看見兩個潑皮的余琛正在愣神之際,那二人突然出聲。
魁梧的大壯問道“六爺不是讓咱們逃命去嗎咱們為啥上山來”
刀臉轉過頭,瞪了他一眼,“逃命你個傻貨,逃命不要盤纏,餓死你”
大壯不解,“盤纏盤纏咱們去搶就是了,來這墳頭山上做啥”
“你懂個屁”刀臉哼了一聲“若是平時,隨便闖進誰家里,劫點錢財倒是容易。
但現在我倆都被通緝,一旦鬧出點風聲,插翅難逃你還敢大張旗鼓去搶
但這山上,可就一不一樣了,我知道這山上清風陵里只有一個小崽子看墳,又瘦又小,無親無故,還是個罪戶,哪怕是死了,短時間也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