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公,若是沒有公公,沈某還是一介商賈,豈能穿上官袍,所以盡心盡力之后,就收不了手了,原本安排的天衣無縫,卻不知中途,突然殺進來金陵兩位知縣,淳陽縣令徐長文和永年縣令徐東,一位是洛云侯的門生,一位是武英殿大學士的門生,還有賑災最后,又來一位江南監察使蘇崇,我才發現我們已經卷進旋渦之中了,”
最后還有一點,就是江北那些玉礦,前朝江南的禍根,生辰綱啊,沈萬和低下頭,并未再提這些事,這些也不是沈萬和插手的,是內務府繞過織造局,直接去了府衙下令,至于誰下的令,只有眼前的楊公公了,
卻不知內里,傳來的卻是茶碗落地破碎的聲響,
“沈萬和,不是我們,是你,是你們卷進去了,雜家來江南,只是督造,其他一概不問,對了,現在想問也問不了了,內閣,宮里,還有蘇州的東王,甚至于三皇子,你們想把所有人都卷進去,背后的事,雜家可瞧得明白,”
楊馳臉色鐵青,但一想著被擺了一道,心中如何不恨,這些狗奴才,真的是膽子大了,心底隱約有些忌憚,還是小看了江南這些人,
“是,公公所言極是,江南的田,按照市價,也不過是一百三十兩一畝田,上好水田在一百五十兩以上,都是官價,就算是在災年,也不得少于八十兩一畝,可是這么多,誰能拿得出來,所以,用了取巧的法子,用糧食在災年的官價,以稅田分成賣出,這才補了江南賑災虧空,”
沈萬和微微一笑,一指蘇州方向,
“公公也知道,織造局新組建的織機,已經組裝好了,卻沒有生絲,只有那些田里種了桑樹,這才能養蠶,等蠶吐了絲,再送到織造局產絲綢,賣掉之后這才能補上歷年織造局的虧空,還能奉上給戶部,
剩下的利潤,江南各府的知府,尤其是金陵這邊的大人們,府衙的幾位大人,還要分成,這樣一來,只有買更多的田,才能彌補織造局利潤,若是不然,辛苦一場,織造局還是要賠銀子的,”
沈萬和又從懷中取出了賬本,放在桌上,
“剛剛,這是歷年來織造局的暗賬,所有虧空用度,都記在里面,江南的那些勛貴世家,誰沒有伸過手,可有人兜著,織造局每年能出三十萬匹絲綢,沈某也就認了,不賺不賠,可是那兩位徐知縣,不知內情,硬是咬著以市價糧食成交,公公且不說這里面利潤,還有各家存糧,眼下,我也拿不出這么多的糧食,只能出此下策,多從外地多買了幾百船的官糧,這才能給織造局保底啊,”
眼下是一步錯,步步錯,逐漸滑落深淵,更多的是,就算掉下懸崖,你也不得不繼續前行,想要謀個出路,就需要堵上各方人的嘴,
“話說的不錯,織造局的賬目,雜家親自看過,蘇州知府馬文秋,揚州知府葉遠昌,就連甄家都從中拿了一份,但是你要知道,拿的人越多,越安穩啊,下一步你想怎么辦?”
楊馳的手,摸著那一本暗賬,卻沒有絲毫打開看的意思,此刻,他也預料到,江南的天或許要變了。
沈萬和低眉垂首,話雖如此,但想要獨善其身,布政使衙門,巡閱使衙門,監察使衙門,知府衙門,都想插一手,最后,誰能跑的掉,也只有看內閣和宮里面的意思了,既然公公說牽扯的人越多越安全,蘇州那邊,可是有兩位貴人的,
“公公,在朝堂上,布政使莊大人,和巡閱使景大人曾說,要把案件復刻一份,送去蘇州那邊,東王爺和三皇子現在也是閑來無事,并未著急去唐郡,聽說江南大營三萬人馬已經去了陽平,而且之下聽說,陽平已經落入白蓮教手中,蘇州成了前線,這樣一來,東王和三皇子更不會離開了,”
既然不離開,江南的事,盡在眼底,維穩地方,也是兩位王爺分內之責,既如此,為何不善加利用呢。
“哈哈,好,說得好,既然前線吃緊,怎可輕易離開,沈大人,既如此,你去就辦吧,定要多加小心,”
“是,公公。”
二人臉色回暖,心底想了許多,可是到了如今的地步,再想那么多也是無用,沈萬和不卑不吭,抱拳緩緩退下,人下了樓之后,就有太監走了上稟告,說是外面已經行刑完畢,更讓楊馳心煩,
“干爹,既如此,兒子多嘴,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不如放手一搏,把織造局今年的生絲任務,全部完成,只要能補了虧空,內閣和宮里面是能看見的,只要有了銀子,宮里不會說什么的,巡鹽御史汪孟善還在金陵城呢,”
小桂子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妥,但為今之計,不進則退,
“哈哈,好,說得好,剩下的事你去安排,江北的玉石,不能少,至于生絲,江南的田開始補種了,拖著,”
“是,干爹。”
煙塵漸起,
像風濁殘年的老叟一般,從碧綠的山坳中,吹過貧瘠的黃土地上,朝廷大軍,臨行進至天色已晚的官道上,早已經是疲憊不堪,
為首的車隊前頭,多出了一些江湖人氏的身影,幾位門主此番還有些心神不寧,好端端的一趟,竟然投靠洛云侯府,像是做夢一般,尤其是虎嘯門的秦浩,極好女色,要不是如此,如何勾搭上老門主的獨女,擔下看似風光的門主職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