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權擺好桌子后,躬身回到御案前,剛剛外面的事,早有心腹太監來稟告,西王府世子在宮門前遞上賀表,他也有些詫異,看來,應該是另有所圖:
“回陛下,西王府世子宮懷玉,一直在青蓮書院就讀,如今西王府宮家的車隊回京城,未曾耽擱,直入午門,許是對朝廷表露忠心,以全君臣之恩。”
話剛說完,殿外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另有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衝進來,膝蓋在金磚地上磕出悶響:
“陛下,不好了!午門出事了!”
戴權眉頭一皺,厲聲呵斥;
“慌什么仔細驚了圣駕。”
小太監喘著粗氣,立刻縮了頭,把午門值守李德全的話復述一遍,武皇手中的硃砂筆終於停住,緩緩抬起眼,眼神卻銳利如鷹:
“好膽色,宮懷玉在午門喊賀還拿著明黃賀表”
“啟稟陛下,奴才不敢隱瞞,李管事說世子爺舉著賀表不肯走,侍衛們都不敢動!”
小太監匍匐在地,大氣都不敢喘,午門前的事,定然有人看著,若是說錯一句話,怕是禍臨己身。
戴權臉色微變,如此行事,空有逼宮的嫌疑,上前一步低聲道:
“陛下,明日壽宴百官云集,今日在午門遞表,又是這般大張旗鼓,分明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心意,看來西王府有些著急了。”
武皇放下筆,指尖輕輕摩挲著玉扳指,端坐在龍椅上,笑了笑:
“著急了好啊,朕還以為,西王宮澤無欲無求,這輩子都不想入關了,至於他們的心意西王府鎮守西北邊疆三十年,從朕登基到現在,他雖無二話,卻也從沒這般『積極』過。”
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宮墻深處,現在刑部那里關著的慶陽太守,還有昨日夜里,皇城司送來的急件,安陽太守死在了教坊司,這一件件事,怎會那般巧合。
“上個月宮懷玉替父入宮述職,還給朕說,西北邊軍缺糧草,戶部拖著沒批,如今這賀表……來得巧啊。”
戴權亦步亦趨,跟在武皇身后,聞聽陛下言語,心中也是一驚,
“陛下圣明,西王府世子宮懷玉,替父請上摺子,入內閣三次,奴才猜,西王府想要西北三郡秋收之梁,所以內閣那邊才拖著,今日的事,奴才以為,世子是怕明日人多眼雜,賀表遞上去也顯不出分量,特意選今日來,還要鬧得人盡皆知,就是想讓陛下看見他們的『恭順』。”
“恭順”
武皇輕笑一聲,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若是真的恭順,午門前高聲喊賀,是哪家的恭順他這是逼著朕表態呢,收了這賀表,便是認了他這份心意;不收,倒顯得朕容不下一個替父盡孝的世子。”
殿內靜了片刻,香爐里的龍涎香裊裊升起,在陽光中凝成細小的霧縷,此番應該是陽謀,西王半途折返,已經是犯了忌諱,如今行事毫無顧忌,可見西王府的跋扈。
戴權觀察著武皇的神色,小心翼翼道:
“陛下,依奴才看,此番賀表該收,太上皇近日總念著西王當年護駕的情分,昨日還問起西王府的賀禮,收了賀表,既全了太上皇的心意,也讓西王府穩住心神,至於這遞表的規矩……就當是世子年輕不懂事,陛下恕罪便是。”
雖說是打了圓場的話,但宮家和郎家的事,始終是朝廷和皇上心中的一根刺。
武皇指尖一頓,轉頭看向戴權:
“你個老貨,竟說些好話,確實不能伸手打笑臉人,給宮懷玉一個臺階下,自無不可,但.”
但毫無禮數可言,當真朝廷軟弱可欺。
“陛下,世子年輕氣盛,或許沒想那么多彎彎繞繞,只是急著替父王表心意,陛下若溫言收下,既顯了皇恩浩蕩,又能讓西北邊疆那邊安心,兩全其美,若是不收,京城文武百官俱在,明日壽宴,必然會有言官彈劾,鬧出亂子,怕是不好收場。”
說到言官,戴權和武皇多有許多顧慮,也不知是不是嚴從和曹廣正的壯舉,幾乎所有六部言官,都是躍躍欲試,瞅著機會一鳴驚人,這一點,文武百官具知,有了顧忌,朝堂一些事,倒是好了許多規矩,可言官是把雙刃劍,若是上書西王府囂張跋扈,還真的不好收場。
武皇沉默片刻,望著窗外漸漸落下的日頭,終於頷首:
“說的不無道理,西北邊疆不能亂,西王府也不能寒了心,鮮卑人異動,定有圖謀。”
拿起案上的一枚鎏金令牌,扔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