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跪了許久,方才站起身來,面上的笑容略顯蒼白,環視一圈,幽幽地道:
“諸位真人閉關修行,凝煉神通,彈指數年,老夫壽元將盡,唯懼帶著驚恐見先祖…當著列祖列宗的面,有一二問題,要請教魏王、真人。”
他目中有迷惘之色,低眉道:
“常言興衰有數,李氏之興,在于太陰之業,不知其衰在何處…除了魏王、除了明陽,李氏可還有它路?”
李周巍靜靜地注視著他,道:
“興衰,在我一人而已。”
李玄宣并不意外,卻要親耳聽到才肯罷休,沙啞著道:
““恨逝水”,是誰家之意愿?”
李曦明微微動唇,終究不言,李絳遷則品味著這三個字,目光一點點鋒利起來,李周巍則輕輕開口,答道:
“是北方,也是南方;是霞天,也是幽冥;是庭州,也是天下。”
聽到最后一句,老人微微一顫,有些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眼前的魏王目光炯炯,帶著無可質疑的平靜:
“慮不蚤決,則亡不旋踵。”
李玄宣雙唇發白,點頭道:
“全憑魏王做主。”
他咳嗽兩聲,終于低聲道:
“勞煩諸位真人了,使四神通面見諸靈,老夫泉下亦有面目見諸長輩…還請…容我與諸大人,私下說些體己話。”
李周巍默默點頭,行禮退出去,直到最后一人退出宗祠,也不知哪兒來了一股風,使朱門緩緩關閉,只聽著風中夾雜了老人的只言片語。
“…李氏…多年…不圖…恒…長…”
“祈望…饒…性命”
他的話語極為恭敬,像是祈愿,又像是在與誰對話,滿是懇求,低低地夾雜在風里,隱約還有哽咽的泣聲。
直到那朱門轟然關閉了,仿佛隱藏在無窮的遠方,也不見有什么聲音,李周巍背對這一切站著,靜靜地道:
“老大人還有多少時光?”
李闕宛雙目黯淡,柔聲道:
“方才攙扶的時候,我默默估算了一二,原本還有十年時間,可老人這些年并未安心養著,用心用神,至于憔悴,若是好好將養著,還能維持七八年,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恐怕只在三五年間。”
李曦明聽了這話,一下焦慮起來,雙手負在身后,連著走了好幾步,道:
“這如何使得!”
李周巍卻輕輕搖頭,喃喃道:
“就這么點年歲了,由著他來罷,宛陵花能忘憂,他尚且不肯去用…不必勉強。”
他深深地望了眼李絳遷,道:
“把青杜內陣設好了,宗祠…今后除了老大人,誰也不得進入,他若是焚香禱告,更不必、不許去打擾他。”
李絳遷沉沉點頭,明白他的意思,四位神通之間的氛圍凝滯了一瞬,便察覺到山下有動靜,李周暝一路趕上來,一下撞見李周巍,拜倒在地,又驚又喜道:
“大王!蕭真人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