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珠始終在全神貫注地聽,這是她穿越來后第一次經歷帝國較高層級的海貿談判,多么難得的實戰機會,故而她跟著通譯的每句話,在腦中模擬出應對的回擊。
此刻聽劉時敏召喚,鄭海珠就像蓄勢待發的軍卒看到旗語,立刻進入出擊狀態。
她走到裝有色絲的箱子邊,略略翻檢,選了三四柄紅色系的色絲,又去另一個箱子里拿出韓家織坊混紡的絲綿面巾,走到古力特面前,禮貌地比劃道“我大明崇尚紅色,也最會染紅色。偏偏老天眷顧,有些用作染料植物或者礦物,只我大明的土地上能產。”
古力特精神一振“請問這位淵博的女士,是什么樣的植物或者礦物呢”
鄭海珠心道,多了去了,虎杖、大葉榕、茜草、岱赭,還有漳泉一帶的霞浦草。
但你當我傻么,會直接告訴你它們的名字。
遂嫣然笑道“光找到這些植物和礦石也沒有用,染色的過程中有許多獨家配方和工藝,我們大明叫非物質文化。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相信古力特先生眼見為實,心里已有答案,我們這些漂亮的絲線、綢緞和棉布,與貴國染出的毛線和呢絨,到底是不是同樣的顏色。”
那月港牙行的通譯,聽到“非物質文化”五個字,正一臉懵,心說這我連這個詞漢話是啥意思都不曉得,怎么翻譯成紅夷話。
再聽到“這些不重要”五個字,頓時大松一口氣,鄭姑娘說得太對了,和紅夷人不必多廢話,告訴他,你們鐵定染不出來這樣好看的,就行了。
古力特這種洋商里的戰斗機,哪會第一個回合就繳械。
他仍擺出看似尊敬、實則壓制的笑容,問鄭海珠討來那塊絲棉混紡的帕子,摩挲了一陣上頭拼入紅色漳絨、燦若朝霞的部分,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膀“比如這個顏色吧,確實紅得特別,但貴國以外,也不是染不出來。”
說著,他掏出一個裝煙絲的布袋,扯得平整些,展示給眼前這些語帶驕傲的明人。
“各位請看,袋子上面這位主教的紅色衣服,就和貴國這塊面巾的紅色,一樣吧”
劉時敏定睛瞧去,也不得不承認,煙袋上那洋和尚圖案的繡工實在一塌糊涂沒眼看,但繡袈裟的線,確實紅得鮮艷奪目。
劉公公在宮里待了多年,深知無論瓷器還是織造,匠人們都有“談紅色變”的反應,因為至正至美的紅色,無論燒制還是染制,都十分考驗功夫,有時還要看幾分運氣。
是以方才鄭海珠專挑紅貨與荷蘭人叫板,劉時敏頗為贊許。
不料紅毛番竟也有殺手锏。
鄭海珠瞟一眼劉時敏微皺的眉頭,故作小心地請示道“公公,這紅夷在使詐。阿珠可以說重一些的話么若折了紅夷的面子,他們拂袖而去,公公可會怪罪”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