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海珠側過頭,給了吳邦德一個眼神。
吳邦德會意,走到藍布衫子跟前,忽然將他的衣服輕輕一扯。
“哎,哎,公子你做甚”
藍布衫子掙扎道。
鄭海珠走上去,指著他的肩膀“這位兄弟,你是銅頭鐵臂嗎拉了小半年的纖,肩頭不但沒有繭子,連皮都不破。”
藍布衫子霎時噤聲,目光復雜。
吳邦德放開他,冷冷說聲“走吧”。
藍布衫子確實不是纖夫,而是在鎮江坑蒙拐騙的鼠輩,因想著自己也從兗州來,面膛又黑,便想試試能不能混進來,若被選上,去松江大戶家里趁機偷盜一番就跑,豈不是爽翻了。
不料這么快就穿幫了。
藍布衫子惱羞成怒之下,退開四五丈后,扯著嗓子對鄭海珠吼道“臭娘們兒,不要臉的騷狐貍,看你這打扮,是個寡婦吧騷勁兒上來了,青天白日的,當著你這姘頭的面,就要看男人身子”
吳邦德平日里在鎮江很低調,除了軍營和知府的幕僚們,城中商戶和百姓都不認得他是戚金的義子,遑論藍布衫這種外鄉人。
此刻,已經走回到鄭海珠身邊的吳邦德,聽到這般污言穢語,如何能做到充耳不聞,正要轉身去揍那藍布衫子,鄭海珠卻一把拉住他,低聲道“識人的好機會”。
只見須臾間,等候面試的隊伍里,就蹦出去六七個纖夫。
藍布衫子過完嘴癮,還是惜命的,耗子般往州城方向逃竄。
但纖夫們為了對鄭海珠這個金主邀功,勁頭更足,很快追上藍布衫子,摁在地上。
鄭海珠迅速地瞥向眼前沒有去追的纖夫們,里頭有不少,滿臉帶著看戲的興奮,起哄道“打,打死他。”
也有人來勸鄭海珠“姑娘,莫要出人命哪,為這種人惹來官司,不值當。”
鄭海珠將表現不同的人看在眼里后,快步走過去,喝斥道“不要打他,讓他走。”
幾個出頭的纖夫里,也是反應不同,有人聽話地收手,有人則不甘心地搡上幾拳,罵一句“老子恨不得打死你個王八羔子”,才放開藍布衫子。
對于后者,鄭海珠默默地把他們從自己心里的入選名單中劃去。
慈不掌兵的權力,只配統帥來實踐。
小兵不聽指揮、一味出氣,怎么能收進隊伍來。
運河邊的這場面試,其實才是鄭海珠早就籌劃的鎮江之行的重頭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