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好睡覺,晚飯紀明遙一向只用四五分飽,今天也不例外。
崔玨一直觀察著妻子,見她的飯量比中午減了好些,以為她還在不好意思,便又要布菜。
紀明遙一整頓飯都沒和他說話,此時只能開口攔住他,低聲說“我晚飯一向用得不多。”
崔玨問“真的不用了”
紀明遙輕輕搖頭“二爺若不信,多看幾日就知道了。”
他兩人并肩垂首交談,一個云容月貌、一個清雅出塵,真是一對檀郎謝女、如花美眷,看得孟安然心中歡喜,不覺又多吃了一杯酒。
崔瑜趕緊越過孩子們,拿走夫人手上的酒杯,勸道“再吃就多了,小心吃傷了脾胃。”
孟安然瞥他一眼,因已半醉,眉梢眼角添了多少風情。
崔瑜心中一蕩。
這些日子忙碌阿玨的婚事,他與夫人也有多日未曾親近了
送走兄弟和弟妹,他忙叫奶嬤嬤哄睡孩子們,自己掩上房門,親自服侍夫人梳洗更衣。
兩個女兒就睡在東廂房,崔瑜不敢太過造次,到底也得了不少趣味。
睡下前,他與夫人咬耳說“令歡也大了,什么時候挪出去住正好給她請個先生上課。初一那日,劉侍郎向我薦了一個累科不第的舉子,年已近五十了,是開封人士,現在京中借居,倒還有些學問,我看還配教孩子們讀書。你若覺得好,過幾日閑了,我親自下帖去請。”
孟安然本已要睡著了,聽見女兒上學的事,她又勉強睜開眼睛,說道“我又讀書不多,孩子們怎么上學你看著好就好。但我看,先生學問是其次,首要的是人品不能差,不能把孩子教歪了性子。我只怕那位先生屢試不第,或已失了心中鋼骨,或更自命不凡”
“夫人這慮得很是,”崔瑜笑道,“待我再去細打聽打聽,回來告訴夫人。”
樹影綽綽,夏風微暖。明月半圓高掛,遠處傳來蛙鳴。
崔玨牽著夫人慢步走在回房的路上。
夫人只低著頭,一言不發,他便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以為夫人會問軟轎的事,他想說,的確是大嫂預備的,并非他的功勞。
但夫人并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快到院門了。
崔玨掌心又出了一層汗,生怕牽不住夫人。他想再用力些,又怕扭疼了夫人。
正踟躇時,一張凈帕遞到他眼前。
他忙接過,又不知該不該松開夫人的手擦拭。
夫人先松開了他。
夫人走到了他另一側。
夫人抬眼看他。
崔玨立時明白過來。
他忙用原來的手握緊棉帕,用干凈的手重新牽住夫人。
夫人又低下頭,不看他了。
崔玨決定主動開口。
“軟轎”
“二爺”
四目相對,視線一撞,崔玨又不知他該不該繼續說。
“二爺先說。”紀明遙讓著他。
“軟轎的確非我準備。”崔玨說完。
“可我想說”紀明遙聲音輕軟,“今后還有類似的事,請二爺不要隱瞞自己的心意,可以嗎”
她說“我想知道。”
崔玨猛然停下腳步。
應是因吃過酒,夫人的嘴唇比昨夜還嫣紅。
他現在就想吻上去。
但還在外面,豈能如此不尊重。
崔玨壓下心底的綺思,應下夫人“今后我會,我會說。”
正房到了。
夫人先去洗澡。
聽著浴室里隱隱傳出來的水聲和夫人與丫鬟的說笑聲,崔玨拿起書冊,坐到外間門等待。
約有兩刻,夫人出來,嬤嬤請他去沐浴。
崔玨照昨日清潔更衣畢,出至臥房,夫人卻不似昨日在門外相迎。
他走到床前,看見夫人枕著自己的手,已經香夢沉酣。
呆怔片時,崔玨無奈笑了笑,不是對夫人,而是對自己。
他將夫人輕輕挪正,吹熄燈燭,掩好床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