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規順著鬼潮中明善的身影以及她的追隨者們周身和腳底的滔滔鬼氣,視線順藤摸瓜往下,越看越深,直到抵達重重風暴之底,鬼道道力從那個業已湮滅的破碎時空中流露而出的那個點,那個源頭。
那座江心廢棄的小島。
它還在熠熠發亮,它上面還存在著那顆貫穿到四百一十年前的時空琉璃。
那些鬼道道力,還在從它內部流淌出來
它已然黯淡,走到終末。可生死獄主暫時還沒有親手來抹除它。郁子規知道他派她下來最后這一趟就是指定要她來收攏它的。
她和岑與痕在那個平行時空中弄出了鬼道,導致岑與痕鬼道人仙境的魂魄卡在時空中,她必須帶著岑與痕的命軌沙盤下來,在這顆時空琉璃面前,將那平行時空中已經晉升鬼道人仙境的岑與痕與主時空眼下這個還不曾重生的、即將被天默殺死的岑與痕重疊成一個時間與空間中的魂魄,打包帶回輪回臺。
要怎么打包帶回她也是知道的。當初她通過這顆時空琉璃穿越回過去,時空琉璃落在平行時空的岑與痕身上,被他帶到這江心小島上,一直留到多年以后。因為生死獄主沒有抹除它的緣故,它聯通著那業已灰飛煙滅、只余一點人仙境鬼道的平行時空,把那些鬼道道力源源不斷輸送了回來造成了鬼潮提前到來,把原先的郁子規送回了過去。
生死獄主告訴郁子規,主時空中的岑與痕其實也是通過這顆時空琉璃連帶鬼道道力死后重生回過去的。因此,她得來到岑與痕死后穿越回去重生的這個時間點,在這主時空中的岑與痕被天默殺死的那一刻操縱天機,將他死后通過這顆時空琉璃回到過去的那個魂魄趕緊抓住,將之與目前卡在時空琉璃中的那個已經經歷過百年晉升鬼道人仙境的岑與痕重疊。
重疊,便是讓線頭收束,讓同一個處于兩個不同時空的魂魄確切無疑地疊成一個魂魄,也讓仙國中岑與痕這個人做的那些事形成一套完整的前因后果。岑與痕通過這顆時空琉璃重生回過去,因此才能在平行時空中修出鬼道;同時又因為鬼道道力流出導致鬼潮提前到來,岑與痕才能通過這顆時空琉璃重生回過去。
悖論是悖論,卻讓循環成其循環,讓因果互為因果。然后生死獄主方能輕輕松松沒有后患把兩個不同的岑與痕弄回成一個人,像摘一顆壞掉的果子一樣完整地將岑與痕這一個人帶離仙國。之后再抹平時空琉璃,將其他命運調回正軌,不會影響主時空中其他謫仙的小時空,撕出更大的口子。
而這件事必須由郁子規來做。因為在那平行時空中教導岑與痕晉升人仙的罪魁禍首是她,穿越了一次把時空琉璃的開頭跟結尾鏈接了的人是她,她自己也需要一次重疊。她身上必須也達成一個命定悖論。因為她被這顆時空琉璃吞噬扔到四百一十年前搞出了平行時空中那些事情,所以這顆時空琉璃才帶著鬼道道力出現在此時此地;同時又因為帶著鬼道道力的這顆時空琉璃出現在此時此地,她才被它吞噬了扔回四百一十年前。
總之,一切都是因為面前這顆時空琉璃
一切起因和結果,都在此時此處
郁子規靜靜地懸停在高空之中,盯著底下的諸般場景。
按理說她該馬上按照上述思路飛下去,趕往底下正在對峙的天默跟岑與痕、繆川川三人身邊,等著岑與痕被殺死那一刻了。
但她現在卻拍著翅膀停在風里,跟故意拖延一樣,巋然不動。
許久,她發出一聲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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