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盯著他突然笑了,笑得很大聲。
隔壁還有正嚎啕大哭的一家人,聽見笑聲紛紛側目,都忘了哭了。
一切都會過去的,人們總這么說。但這么多年了,秦一隅站在這里,依舊會后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人生走向崩塌的那一年,他甚至認為,自己一開始就不應該一意孤行搞樂隊,這是錯誤的開端。如果真的聽媽媽的話,老老實實念書、畢業,按照她的規劃生活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他們不會發生那么多爭吵,他不會被自己的父親出賣,不會氣到拒接母親的最后一通電話,母親不會離開,他也不會出事,年紀輕輕就成了廢人。
這世界殘忍就殘忍在沒有如果。
他忘不掉認領母親的那一天,好像也沒辦法再站在臺上唱歌了。
過去這么久,他逐漸與一些既定事實和解,也接受了無可挽回的命運。這不容易,秦一隅幾乎用盡全部氣力,活生生地割下前二十年那個驕傲、恣意的自己,一刀一刀,再一點點打包扔掉。
然后南乙出現了。
他的出現開始讓秦一隅忍不住回頭,去看那些被他拋棄的血肉,每一塊好像都還鮮活無比,仔細一看,啊,原來它們還裹著躍動的音符啊,一跳一跳的,真嚇人。
“媽,你說,他為什么要出現呢”
“會不會是我精神不正常”他皺了皺眉,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留存過任何證據,來證明南乙真實存在過。
“最近我總發現一些怪事,一覺醒來,家里的東西不是少了,就是挪了位置,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你說會不會,這個人根本沒出現過,是我幻想出來的,我在騙自己”
聽到這些話,隔壁那家人慌慌張張離開了,邊走邊謹慎地回頭看,但當事人深陷思考之中,并未察覺。
不過很快,他又否認了這些神經質的猜想“不對不對”
那把傘的確消失了。
對,至少有這一個憑證,這令秦一隅松了口氣。
南乙是真實的。
“我就該錄下來的。”他跳躍地轉換了話題,把媽媽喜歡的花放好,然后盤腿坐下,揪了一根草自顧自說著話,語氣懊惱又孩子氣。
“他彈得特別好,要是錄下來,這會兒就能放給您聽了。”
無人回應。
秦一隅干脆躺了下來,躺在墓碑旁邊,小孩兒一樣蜷縮著身體,用受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墓碑,好像小時候睡在媽媽旁邊,撫摸她香香的頭發。
他低聲絮道“早點兒來就好了,太晚了,我現在已經”
話音未落,周圍忽然起了一陣風,吹開秦一隅前額的頭發,柔柔地拂上他的面頰。
于是做不到了這四個字被咽了回去。
他輕笑了笑“您別罵我呀。”
風愈發大了起來,一片花瓣被吹散,落到秦一隅懷中。
秦一隅笑不出來了,手指捻起那一小片柔軟的花瓣,頓了又頓,每吐出一個字,就好像從胃里吐出一顆沉甸甸的石頭。
“要不還是罵罵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