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陵園出來沒多久,陽光就被云層遮蔽,他搞不懂是哪兒來的云,來得這么快,就好像墓地里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溫暖明媚的夢。
從夢里踏出來沒多久,天就快黑了。落日紅得刺目,像一滴暈開的血。
坐在公交車里,心事顛來晃去,他腦中莫名冒出一個詞近鄉情怯。
他怯到甚至不想回到那間出租屋。因為他很清楚,只要走進去,打開那扇門,南乙的臉,他的眼睛,他的basse一切都會不受控制地往他腦子里鉆,越鉆越深。
這家他回不了了,只能去周淮那兒打地鋪。
平時秦一隅幾乎不會來過夜,他習慣一個人睡,周淮見他來了,就清楚這人心情不佳,所以什么都沒問,只是在收拾穿孔工具時,想到南乙在紋身店里說過的話。
“哎,上次那小帥哥要你給他穿耳洞來著,他還來嗎”
昏暗的房間里,秦一隅眼神茫然。睫毛似乎又掉進眼睛里了,很難受。
他揉了揉眼,沉重地上樓睡覺“不會來了,我說了再也別見了。”
流星劃過的瞬間固然令人悸動,但消失之后,夜色只會更黑。
周淮很少聽到秦一隅用這樣的語氣說話,賭氣似的,很煩,也很難過。
“不知道的還以為人欠你什么”他自言自語道。
確實欠了,雖然只是一把傘而已。
很可惜的是,南乙沒能面對面親自還給他。
不過出發前他就有預料,所以也沒多失望。從秦一隅的小區出來時,他跨上摩托車,戴頭盔前,視線對準了后視鏡里的右耳,耳廓上已經有耳釘了,耳垂還空著,沒穿過孔。
可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新闖入后視鏡的一伙人吸引。他們從一輛面包車上跳下來,手里還拿著家伙。
南乙有種不妙的預感,剛想放下頭盔,但手機忽然響起,是媽媽打來的。
他只好先接電話。
“下周嗎”南乙低頭確認日期,“是之前我說的那個耳科專家”
“是啊。”媽媽在電話那頭說,“雖然說希望不大,但我想了一下,還是得試試,你說呢我也說服你爸爸了,咱們再試一次。”
“好,我去掛號,有消息了告訴你們。”南乙重新發動了機車,“您和爸在家等著,別自己來。”
“你還得上學呢,媽媽自己來就行。對了小乙,上次不是說要參加樂隊比賽別操心你爸了,你的事最要緊,還有,千萬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媽媽不在你身邊,凡事都要”
“凡事都要小心,不要和人起爭執。”南乙語氣帶了點笑,提前預判了母親的囑咐,“媽,我都知道了,放心吧。”
掛斷電話,那幫人也消失不見,他戴上頭盔,騎車離開。
晚上趕回排練室時,遲之陽和嚴霽已經練了有一會兒了,南乙是個行動派,三兩下就和他們敲定了翻唱曲目。要說原創,他之前也寫過一些,但并不想用。
嚴霽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這首是無序角落的歌。”上了幾年班,總在和客戶領導打交道,他說話總是很委婉,“海選唱他們的歌會不會太冒險而且你確定要大改”
南乙當然聽得懂這話外音。
無序角落就是秦一隅,秦一隅就是無序角落。哪怕他現在不在,換了其他人做主唱,也改變不了這一固有印象。他們的歌早已被貼上“無法被翻唱”的標簽,別說其他人,就連無序角落現任主唱,也一直被詬病“不是那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