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峋聞言,本閑適垂搭在扶手上的指尖不受控地,僵硬地蜷曲起來。
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在聽到她這句“我也不需要”時,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原本在她來之前,那些準備了一夜腹稿,想同她好好談一下的話,一時間被扼得無從出口。
宋朝歡見他沉默,抬手朝身后指了指,溫和道“那這些麻煩你”
下頜線條繃緊,晏峋站起來,居高臨下看過去,語氣涼硬打斷她“繼續。”
在晏峋的全程冷臉“監督”下,宋朝歡一步步轉到了后罩樓的一樓。
全程放松的她,在瞥見北窗外面的欒樹時,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又很快撇開視線平靜下來。
晏峋不著痕跡地掃了她一眼,神色有一絲放松。
宋朝歡實在有些記不得,自己還有什么東西落在這座四合院里了。
那幾塊她積攢珍藏的面料,繡樣紋樣,重要舊物就連那個可愛的小姑娘送她的氣球,她也在它們癟掉之后,小心解開絲帶,分成白色的一只,黃色的一只以免它們膠質老化黏連在一起,一塊兒帶走了呀。
重新回到一樓,宋朝歡懵懵然地無從下手,溫聲說“真的沒”
晏峋盯著她,微側了下頭,打斷她話,指了指墻角書架。
宋朝歡下意識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茶褐色架子頂擱置的素描本,的確是她的東西。放置的時間久了,封皮牛皮紙的顏色越發的深。她那晚又盯著眼前的東西,這會兒站遠了,才發現。
宋朝歡有些不好意思,低道了聲“抱歉”,朝書架走去。
晏峋捏了下垂在身側的指節。為她裝腔作勢的客氣疏離感到煩悶。
只是在看著宋朝歡踮腳兩回,都沒夠到那本子時,又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晏峋站到她身后,剛抬手,宋朝歡已經勾住了素描本的線圈。
用力一抽,紙頁嘩啦一陣。夾在本子里的一頁紙,倏悠悠掉了出來。
宋朝歡想去接,晏峋卻快了她一步,先拿住了。
順勢看過去,宋朝歡有一瞬怔愣。
那紙上,畫中人五官深刻如鐫,像雕塑的拓片。
宋朝歡從來都知道晏峋是好看的。只是沒想到,在曾經那么喜歡他的自己眼里,就連不用色的素描,都有驚心動魄的惑人資本。
她還記得這頁紙會單獨存在,是因為那段時間晏峋常回來。
她怕畫線稿的時候,這張人像被他瞧見,才偷偷裁下來,先藏在了別處。
盯著那畫像,宋朝歡只覺得更輕松了些。
原來決定好告別一個人,是連曾經悸動的小心思明晃晃地被人戳破,也不會再慌亂的事情。
素描紙上的男人,唇角勾著弧度,瞼下有微隆的眼苔。
晏峋知道,她畫的是婚禮那日的他。
領結的款式,他只用過那一次。
他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會有這樣的神情。
他想,或許只有在被愛意包裹的人眼中,他才會是這般模樣。
這份認知,讓他心臟一陣酸麻。
睫尾輕動,晏峋抬眼,安靜地看著她。
時間在一刻,仿佛終于給了他片刻喘息的機會。
他不得不承認,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東西。
他實在有些無法忍受,這座院落少了宋朝歡這么一個人就算從前他不常回來,可終究知道,有個人在這里等他。
晏峋只覺得喉頭有些發緊。他想,他必須說點什么,好叫宋朝歡有理由,將她自己留在這個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