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是店里的伙計,九歲進鋪子,只管食宿,過節的時候,東家會給些賞錢。十五歲的時候,開始給工錢,一個月1兩5錢,現在一個月,能拿二兩多銀子,再加上平時的跑腿錢,一個月,差不多有三兩銀子,好的時候還能再多些。”
在心里頭算了下現在的物價,施奕文說道。
“那還不錯啊,一個月差不多能掙三兩銀子,這一年下來,也可以存下一些錢來。”一個伙計一個月都能掙三四兩銀子,確實也不少了。
“存個啥錢啊?”
原本臉上帶笑的大成連連嘆氣道。
“這當伙計的,那能存住錢,再說,當年進店的時候,可是找牙人做的保,光是身家清白不成,還得給牙人銀子,當年沒有銀子,就按著規矩,前幾年每年一兩銀子,拿著工錢后,每月工錢的一半都要給牙人,要連給五年,擱到明年才算了清舊帳……”
“不就是個伙計嗎?至于這么麻煩嗎?”
施奕文詫異道,這是介紹的伙計,還是什么?至于要這么多介紹費嗎?
“公子,您不知道,這街上的鋪子輕易不找伙計,即便是找也都是找自家的親鄰,沒有牙人作保,別說是到店里作伙計,就是到碼頭上當苦力,也不見得能當成?”
大成的回答,讓施奕文一陣沉默,他沒有想到,當一個伙計會這么麻煩。
這大明老百姓確實也不容易啊。
連憑力氣討飯吃,都這么困難。
萬歷六年的江南,或許是大明最后的輝煌,商品經濟空前發達,在商品經濟的刺激下,社會消費能力也趨于奢侈,上層社會的官紳士子以追求服飾時髦、豪華享受的方式展示特權;下層社會的暴發戶群起效尤,論富門當。而與之相對應的是底層的百姓生活卻極為困難,朱門狗肉臭、路有凍死骨,更是屢見不鮮。
現在是萬歷年間,算起來,接下來的幾十年里,應該是大明最后的太平日子了,出了萬歷,經過沒有存在感的光宗,進了天啟,大明就陷入風雨飄搖之中。小冰川期的自然災難頻繁不斷,北方千年不見的大旱,讓不知多少百姓淪為餓殍,不知多少百姓變成流寇,再然后甲申天變,華夏陸沉,所有的繁華都隨之煙消云散了。
想到這,施奕文心情變得有些底落。
一路上倒也沒有興致再去欣賞南京市井的繁華了,他知道這一切的繁華不過只是過眼云煙,不到七十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將就此毀滅,所有的繁華不過只留存于紙面上。
身處這個時代的自己,又該如何應對這一切?
“公子,過了這個橋,就是江東門了,不知公子要把東西送到什么地方?”
大成的發問,讓施奕文回過神來,有些茫然的看著左右。街邊的店鋪瞧起來都是一個模樣,至于眼前的幾條巷子,更是沒有什么區別。
自己住在那來著?
就在施奕文疑惑著不知道自己住在什么地方時,劉錦江突然從一旁竄出來,興奮地喊一把抓住施奕文,說道。
“施兄弟,可讓我找著你的了!”
“呦,劉兄找我?”
碰著房東,還愁回不到家?施奕文笑道。
“我方才上街去買東西去了。”
“買東西?”
瞧見一旁的挑夫,盡管不知道施奕文為什么買這么多東西,但找著人的劉錦江,仍然說道。
“我說哪,不過,老兄,方才到家里,見你不在家,想著你還不熟悉周圍的情況匯報,可是把我給……擔心壞了!”
劉錦江很擔心!
因為他可是有求于施奕文,這人都帶到家里了,神醫卻不見了,他能不著急嗎?
“這不,我便讓朋友在家里等著,自己出來尋你了。”
“朋友?”
盡管劉錦江沒有解釋,但施奕文倒也猜出來,劉錦江的急切恐怕和他的那個朋友有關系,他倒也沒戳穿劉錦江的心思。
“嘿嘿,老兄,我這個朋友和我一樣……”
唯恐被人聽到的劉錦江壓低聲音。
“也有些難言之疾,想要求您幫忙,這病也就只有你能治。”
聽著他這么說,施奕文的心里一樂。
得,哥們這下真成老軍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