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青年忽的粲然一笑,露出白色石子般細密的牙齒“應該是落在院子里了,你和我一起回去拿吧。”
尚清北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鐵鉗般的手抓住了,扼得他骨頭發痛。
青年看著瘦瘦弱弱,力氣卻極大,不由分說地就將他往宅院的方向拖拽過去。
不對事情不對
尚清北感受著皮膚相接處冰涼的觸感,如大夢驚覺,一個恐怖的猜測在心底油然而生。
他反應極快地用抱著詞典的手臂勾住一邊的門柱,借力站定,同時匆忙地用余光環顧四周。
身遭的環境已然變得陌生,白墻黑瓦的房屋建筑盡數消失,只剩下一片茫茫然的水霧。
平曠的空地上,只有面前一座黑白相間的大宅拔地而起,檐下掛著兩個白色的紙燈籠,上面用黑筆寫著猙獰的“囍”字。
緊閉的黑色木門歪歪斜斜地開了一條縫,暗紅色的血水從縫中蜿蜒滲出,緩慢而粘稠地流向他的腳邊。
高大的宅邸給人墳塋般的感覺,尚清北陡然生出一個想法一旦進入其中,他會死
“不了,齊哥,我在這里等你,你自己進去吧。”尚清北心知不能讓鬼怪發覺自己勘破了死亡點,他維持著鎮定的神情,仰面看著高出他半個頭的青年,認真地說。
青年將頭扭過一個人類無法達到的角度,深黑無光的眼珠垂下看他,一字一頓地說“我們一起進去。”
尚清北下意識也垂下眼。他看到,月光下,青年的影子拉得頎長,卻是滿頭簪釵,長袖窄衣,分明是個女子的模樣
女子形態的影子似乎察覺到了少年的目光,借青年的口發出“嘻嘻”的笑聲。
她搖曳著身姿調轉方向,如節肢動物般向尚清北映在地上的影子爬來。
“真漂亮。”齊斯直勾勾地盯著靜置于面前的黑色棺材,有些意動。
好想帶回收藏室擺著,可惜大概率帶不出副本
也許是猜到了齊斯的想法,站在一旁的李瑤撥弄著手中的一疊紙錢,搖了搖頭“鎮魂棺是大兇之物,若沒有足夠的尸體填在里頭,恐怕會反噬生人。”
“這樣么”齊斯瞇縫著眼睛,掰著手指數了數。
他偏過頭看向側后方的高挑女人,煞有介事地問“十具尸體夠嗎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再添幾具。”
李瑤聞言,竟沒有露出太多驚訝的情緒。她困倦似的垂下頭,聲音冰冰涼涼地問“你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尸體”
齊斯笑了“忘了說了,我是個標本制作師,成天和一堆尸體打交道。”
他將右手搭上自己的左手腕,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命運懷表的表面,發出“叩叩”的輕響。
在敲到第三下時,李瑤略有些失真的聲音陰惻惻地響起“那你說,我是死人還是活人”
蒼白的女人陡然抬起頭,抹了粉的臉上只有嘴唇紅得像血,沒有瞳孔的眼睛彎成月牙,配合著唇齒做出一個鬼氣森森的笑臉。
寒意從腳底蔓延著滲入四肢五骸,表面的皮膚好像結了一層薄薄的凝霜。
齊斯生理性地打起了顫,卻是用手攏了攏略顯單薄的襯衫,歪著頭注視面前的女人,好像在仔細斟酌即將說出口的答案。
“人行人路,鬼走鬼道,人鬼殊途,陰陽異道”
詭異的唱祝聲在棺材旁咿咿呀呀地響著,混雜著虛情假意的哭喪
“嗚嗚嗚快埋下去啊,埋下去就沒事啦”
“她沒享到的福,我們好好替她消受著”
“嘻嘻嘻,死了也好,死了就什么也不用愁了”
切切察察的議論聲細細碎碎地響成一片,忽而被一聲尖利的唱聲打斷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休祲有數,福禍莫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