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裝作無知無覺,笑著說“你們鎮成天辦喜事,看著熱鬧喜慶。撐船帶我們幾人過來的艄公也說,你們這里水好,聚財聚福源,看風水不像是會鬧鬼的樣子啊。”
他沒將話說實,老頭沉默了許久,將手中的黃紙往地上一丟,長嘆一聲“作孽啊。”
這明擺著是知道些什么。
齊斯神情不變,依舊隨意地笑著,杜小宇和尚清北則屏住了呼吸,湊得更近了些,豎起耳朵準備細聽。
老頭卻硬生生止住了話頭,沉默得像一塊石頭,仿佛方才那聲感慨只是玩家們的錯覺。
齊斯問“是出什么事了嗎”
老頭不悅地搖頭“哪有什么事兒啊咱們鎮安安分分的,又有喜神娘娘庇佑,能出什么事”
“哦”齊斯故作訝異,站起身退開幾步,回頭遙遙一指另一間耳室,“那么那些棺材是怎么回事”
六副一模一樣的棺材平平穩穩地躺著,不動不聲不響。通體的黑色和滿目血紅的喜神廟格格不入,分外扎眼,一看便是關鍵線索,卻又蘊藏著可感的危險。
尚清北至此明白了,齊斯巴巴地過去燒紙,壓根不是他所說的給熟人傳信,不過是想要和老頭套近乎,多問出些信息。
“齊文”的話果然一個字都不能信尚清北眼神一暗,又一次加深了自己的印象和判斷。
齊斯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老頭的答案,不咸不淡地追問“那棺材里的都是新死的人嗎停靈在廟里,這樣的風俗倒是少見。”
他說著,有意無意地將胸前的身份牌握在手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
老頭大抵是認字的,在看到身份牌上的“民俗調查員”幾個字后,眼角的皺紋擠得更深了些。
他放下手中的黃紙,扶著腰站起身,一雙陷在皺紋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齊斯,好像要透過皮肉看到靈魂。
半晌,他咧開沒有牙的嘴,噴出破風箱似的“嗬嗬”聲“停靈七天,就是鎮上的人了呵。”
齊斯猝然抬眼,只見老頭臉上的粗礪皮膚忽然像是洋蔥似的一層層剝落,露出下面青黑色的肉來,就像是褪了色的雕像內里的銅綠。
“快走”尚清北率先反應過來,大喊一聲。
話音未落,他便緊緊抱著詞典,轉身沖向門口。
齊斯將手覆蓋在命運懷表上,還想多看幾眼。
下一秒,腐爛的惡臭撲面而來,老頭全身的皮肉都開始像水波一樣蠕動,肥碩的白色蛆蟲從他的皮膚下鉆出,在流溢濃水的爛肉間鉆進鉆出。
無數只不知名的黑色蟲子從口鼻中涌出,浪潮似的覆蓋了他的全身,他一寸寸矮了下去,準確地說是被蟲子一寸寸啃食掉了。
齊斯的后背生出雞皮疙瘩,可能要和蟲子發生親密接觸的預感成功讓他的胃翻涌了一陣。
他果斷打消多觀察一會兒尋找線索的念頭,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盡量不發出聲音驚動廟里的其他存在。
杜小宇已經一只腳跨過了門檻,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他受驚似的跳了回來,瞪大著眼睛,指著門外,舌頭打結“你你們看,那那是什么”
齊斯順他指示的方向看去,門外白霧滾滾,一道道灰撲撲的影子零散地立在霧中,正緩慢地靠近過來。
最近的一道影子已經到了五步外,可以看清那是一尊穿喜服的雕像,身上多處褪色,臉卻完好,用紅白二色勾勒出一個詭異而巨大的笑臉。
“關門。”齊斯說。
杜小宇哭喪著一張臉“那不就成了甕中捉鱉了嗎”
難得他說了個四字成語,分外貼切。
齊斯轉頭看向右側的耳室,黑色的蟲子在啃食完老頭后便化作黑煙散去了,唯有一件黑色的衣服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很快就被白嫩嫩的蛆蟲爬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