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濤做了很多夢,夢到自己躺在三亞的海邊,享受著溫暖的陽光。真暖和啊,陽光驅散了身體里不知哪來的陰寒氣息,格外的舒服。
正舒服的想要翻個身,換個面接受陽光照射,吳海石吳老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吳老手里拿著一本書,背對著陽光,向自己走了過來。
穆濤怔了一下,有些恍惚,這里是哪?
“穆濤,你怎么還躺著?難道你放棄了么?”吳老很嚴肅的說到,就像是很多年前,穆濤剛剛考上研究生,第一次見到吳老時候的樣子。
這不是做夢,穆濤在睡夢中卻想到自己不是做夢,隨即連滾帶爬的站起來。
“你說過你要做最好的介入醫生,這么快就忘了?”吳老的聲音低頓,遙遠。
仿若晨鐘暮鼓一般。
穆濤羞愧的低下頭,看著吳老手里拿著的那本書。
《TheNewEnglandJournalofMedicine》,就是穆濤念念不忘的、刊登新TIPS手術術式的那篇期刊。
穆濤一下子驚醒,在《TheNewEnglandJournalofMedicine》和吳老雙重壓力下。
他像是從一個空間跳躍到另外一個空間,猛然發現自己在一間陌生的手術室里,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不是在梅奧么?他還有些恍惚,但隨后便想起來自己已經從美國回來,正在抗震救災。
隔著鉛化玻璃看手術室里巡回護士腳不沾地的忙碌著,一個夢中都不會忘記的身影站在閱片器前,托腮看著片子。
雖然他戴著無菌口罩,雖然他戴著無菌帽,穆濤還是第一時間看出來這人是誰。
鄭仁,鄭總,那個來自地北省海城市的小小住院總!
原來剛才是做夢啊……真的是做夢啊……
穆濤漸漸回憶起來之前的情況,自己做了好多臺重度骨盆骨折的介入栓塞手術,但是從前線拉下來的傷者數量只有增多,并沒有減少。
無論心里怎么焦急,但手術卻快不起來。
然后……好像鄭仁也來了。對了,他為什么來的?他不是手頭有諾獎的項目么?怎么會趕來前線?
穆濤繼續回想起來,自己坐在這里,看鄭仁手術。
也是一樣的重度骨盆骨折的介入栓塞術,傷者病情大同小異,但是鄭仁的手術手法,卻讓自己愕然驚嘆。
不管髂內動脈的分支怎么迂曲,不管髂內動脈的分支有多細,超選全部一次成功,手法也看不出來有多精巧。
可是就是在這最簡單的手法面前,手術就做完了。
穆濤心里罵了自己一句,怎么這么不爭氣,這時候睡著了!
但他怎么說都是快四十的人了,一路舟車勞頓,從地球的一邊飛到另外一邊,連個熱水澡都沒洗,就沖到這個前線的諸多節點鄉鎮醫院,開始做手術。
披著鉛衣,連續不斷的手術,消耗了太多的精力。
穆濤沒想這些,也沒有自我檢討,而是看著手術室里面,鄭仁開始消毒,巡回護士“飛”了出來。
那姑娘看了穆濤一眼,連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喊了一聲——鄭醫生有什么需要喊我。然后就跑出操作間,去查點運上來的無菌包去了。
人員少,任務重,所有人都很忙。
穆濤知道,可是他沒動。
他雙手交叉并攏,拄著腮,看著眼前的屏幕,腦海里勾勒出如果是自己在手術臺上,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