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兒也不。她笑了。直到此刻,站在心心念念的四葉城的高墻下,千頭萬緒終于消解。我恨她,就像憎恨特蕾西。若不是她一次次順從,怎會讓公爵以為能操縱兒女的人生?若非她嫁給王族換來的權勢,怎可能讓威金斯家族聲勢日盛?而今,當王國陷于危難,她才遞出這把遲來了十七年的刀刃,還自以為了不起!
丹爾菲恩·蘭科斯特生來便是特蕾西掌控南國的籌碼,然而長久以來,母親也是她唯一的依靠。冰地領陷落遠早于王城,自那時開始,王黨便主張停止對南國邊境的物資支援。伯爵向所有叫得出名字的領主祈求,企圖喂飽手下子民貪得無厭的嘴巴。
在威尼華茲處于饑餓和寒冷中時,弗萊維婭并未向侄女提供幫助。只有母親的封臣送來些微薄物資。丹爾菲恩不得不在拜恩人面前表演一出殘酷的戲碼,才給大多數人換得了一線生機。她知道沒人會為此感謝她。
說到底,伯爵終究是凡人,無法擁有惡魔領主的威懾力,只能極盡所能鞏固自己的威權。真不曉得統治一群饑民和點燃靈魂相比,哪個更難實現……
我恨特蕾西的無能,然而我卻馬不停蹄來哀悼她。可能這就是死亡的魅力罷。特蕾西·威金斯生前沒給過孩子們多少關愛,但無論如何,她的存在給予他們強有力的支撐。
丹爾菲恩撫摸胸膛,里面空無一物,她卻仍希望還有些親情和愛的碎片。威尼華茲好冷啊,失去了媽媽,我竟連成為籌碼的資格也一并失去了。
一點火光在城墻上顯現,照亮模糊的人影。丹爾菲恩試圖辨認來人的身份,但實在困難。
我要是有飛翼騎士的本領就能認得出。她吐出一團白霧。
“是弗里茨·威金斯公爵。”克林尼克告知,“他親自來迎接您,大人。”
那城門此刻應該打開了。丹爾菲恩不安地心想。只怕今天晚上,此行不會如她的心意。
“丹爾菲恩。”哥哥直率地喚道。他穿一件巨大的高領純黑貂皮斗篷,袖口囤積著層層厚絨,活像餡餅褶。這位兄長常年對弟妹扮演著家長的角色。她和他不如加文那樣親近,也不至兩看生厭。“你不該在這兒。公爵沒準許你回家探親。”
“特蕾西死了,她不再是公爵了。”伯爵考慮過許多回答,但說出口的居然只這句簡單的實話。
“現在我是南國公爵,妹妹。”
她意識到了什么。“你想命令我,弗里茨?”
“我本就是你的封君,丹爾菲恩。”弗里茨嚴厲地說。他的園丁用神秘植物完美復刻了他的語氣。“若你還記得你的出身和榮譽,就服從我的命令。”
命令。一陣刺骨的寒意透過襯衣。我明白了。理當如此。難道我還抱有幻想嗎?
伯爵強迫自己微笑:“你太緊張了,弗里茨。我千里迢迢來到家門前,你怎能不讓我回去瞧瞧呢?”
“你有自己的城堡,冰地伯爵。盡管街上有亡靈游蕩,你似乎也適應得很好。我就不留你了。”
勃然怒意在她胸中爆發。那不是我的家,你這混蛋!“侮辱夜之民可是罪過,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