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羨性子溫醇,王道容性格靜冷不管事。
主人家寬厚,王家這些仆從也比別家活潑許多。
青雀話匣子一開,像只小雀兒一樣嘰嘰喳喳,嘚啵嘚啵地說個不停。
王道容非但波瀾不驚,甚至還有點兒犯困。
在主人跟前伺候著的哪個是不曉事的呢說這么多無非是讓王道容對家中的事有個底。見少年隱約有了困意,青雀見好就收,跟著王道容進了室內。
朱槿和菘藍,一個正在室內熏香,一個正在插花瓶。
朱槿見少年被發跣足地進來了,發梢還在滴水,吃了一驚。
趕緊拿了巾子過來擦,“郎君出來怎地頭發也不擦,當心著涼。”
又責備青雀“這么大個人了,還不懂事,叫你照顧郎君,你就是這么照顧的。”
青雀面上露出羞慚之色,嘴上認錯,轉頭卻老大不樂意地朝菘藍撇了撇嘴。
菘藍忍不住要笑。
朱槿是她們之中最大的那個,資歷最老,服侍王道容的時間最長。
王道容坐上榻,朱槿又蹲身捧起少年皙白的腳,替他擦腳。
少年嗓音溫和“無妨,我心里有數,這里無需你們再伺候,都下去罷。”
三個婢女忙都說是,點上安神香,又將室內的燈火撥亮了點兒,這才依次退下。
王道容闔上眼,往榻上一躺,昏昏沉沉這一覺又睡到日暮,他做了個夢,夢到了慕朝游,醒來口干舌燥,喝了杯涼水,仍不濟事。
用過晡食,在院子里晃悠了一圈消食,回來繼續悶頭大睡。
日日都是這般奢靡浮華,虛度光陰,也沒什么可說道的。
直到晚間,他忽然收到大將軍的來信。
王道容拆了信,信中主要提到了三件事。
他鋪紙研墨,懸腕提筆。
第一件事,詢問他朝堂近況。
這沒什么可說道的,大將軍在朝中自有眼線,并不獨他一人,王道容不假思索,提筆寫下數行。
第二件事,詢問他與顧妙妃的婚事。想娶顧妙妃不單單出自他本人的意愿,是包括大將軍和司空在內的整個王氏族人的意愿,根本上其實由不得他來決定。
王道容稍加忖度,提筆又寫下數行。
第三件事則是詢問他近來的官職調動。
大將軍與皇帝之間的這場明爭暗斗,到底鹿死誰手,司空在觀望,王氏上上下下在觀望,整個北方僑族與南方士族都在觀望。
對于大將軍能否成事,王道容的態度并不樂觀。
之前大將軍也曾透露過想讓他成為內應,被他搪塞了過去。局勢未明之前,貿然站隊從來不是他的作風。
瑯琊王氏家訓,“言宜慢,心宜善”,事事落后半步,以靜待動,是為上謀。
為此他特地下了一步險棋,冒著慕朝游暴露的危險,放任陰氣肆虐,鬼物殺傷了幾個世家弟子。
陛下果然趁此機會拿掉了他監正的帽子,整個過程中他表現出了極其柔順謙遜的態度。
此前若無意外,他本該為太子中舍人,陛下不愿見太子再受王氏轄制,特將司空排除出東宮輔臣群,連他也受此牽連。
如今陛下實在說不過去,風波平息之后,又找了個由頭,擢他為給事黃門郎,同品第五,職位清貴。
自此他得以暫時從激烈的政治斗爭前線脫身。
趙爽的存在是個隱憂,解決不了慕朝游,就只有解決趙爽。
這回,王道容思索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再提筆便將事情來去經過原原本本復述紙上,又多強調了一番趙爽與朝中楊玄、嚴恭等人的為政刻碎。
能借刀殺人,為何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