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謝十二干脆利落地殺掉了她自己,解開了他身負的血咒,還附送上了足以讓他縱橫人、神、妖三界的神妙力量。
她可真看得起他的品行和操守啊就不怕今后沒了她的看守與約束,他獲得了這么強大的力量之后會肆意行事,將這世間攪得天翻地覆嗎
他又想起她曾經說過的話凡人就是這樣,朝生暮死,命如蜉蝣
就這么輕易地,凡人的一生就結束了。留下來的,唯有生命漫長得近乎無盡的神祇與妖鬼。
可是他們都無法擊敗這些看似弱小,只是短暫地在世間存在過的凡人。因為那些凡人身上,是存有一些他們沒有、也理解不了,卻具有神妙力量的奇怪特質的。
謝十二是這樣。但冷靜下來想想,謝二郎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曾經嫉妒著謝扶光能夠獲得謝十二的偏愛。但現在想起來,謝扶光是有這樣的資格的。
他憤怒,氣惱,譏諷謝扶光,抹黑謝扶光都只是因為,他得不到那樣的偏愛。
甚至是一個虛假的、他所演繹出來的“都懷玉”,都要比他本人更能得到她的青睞。
他受不了這個,他一直高高在上,驕矜又傲慢,即使被打入九幽深獄,他也不曾低下他的頭顱。
可是如今,他那永遠傲慢地昂起的頭顱低下來了。他垂著頭,望著懷中的她慘白的面色,情知他即使擁有了再巨大的力量,也不可能挽回她分毫了。
他的視線模糊了,在一片茫然失措之中,他忽而記起了那個在都家的小亭中撫琴的黃昏,想到任憑他如何百般引誘,她卻并不接招;他惱羞成怒,狼狽不堪地起身,似是想要逃離她一般,腰間的玉佩垂下,磕碰到了琴案的一角,發出琤琮之聲。
他更羞惱了,于是匆匆解下那枚玉佩,向著她兜頭兜臉地隨意一拋,自己則逃走了。
而現在想起那樣的情景,他的心頭浮現的,卻是隱約的幾個句子。
燕鴻過后鶯歸去,細算浮生千萬緒。長于春夢幾多時散似秋云無覓處。
這人間的一切,如春草,如秋英,浮生易逝,春夢難尋。
她的心口處,衣衫被刺破了一個大洞。鮮血就從那里汩汩地涌出來。他倉皇四顧,卻想不出一點能夠救她的方法。
那首詩說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
他最后只能用自己的手緊緊掩住她的心口,仿佛那樣做就能把那一道深深的傷口堵上,讓她復原似的。
可是鮮血一直不停地從那里涌出來,沾濕了他的手掌,從他的指縫間冒出來。
他悵然想著,他從前怎么會覺得這鮮血充斥著桃子味的香氣呢
明明就是可怖的、冰冷的、無情的死氣才對。
他還沒有嘗到,口中就已經先品出了苦澀的味道。
他再也不想飲她的血了。他也再不覺得她的血有著獨有的香味,勾得他心中饞蟲蠢蠢欲動。
他擁有著近乎漫長無盡的生命,也曾經擁有著與她命數相連的血咒,可是到了最后,他才恍然發現,他甚至連跟她分享壽數都做不到。
他還要在這空虛無趣的世間長久地活下去。即使是神族也無法輕易殺害他,否則他們早就可以那么做了,而不是把他投入九幽深獄之中,妄圖有一天他能自己識相點,無聲無息地在那里死去。
“我我不要你的心臟”他沙啞地說道,聲音一出,才發覺自己的喉嚨啞得不成樣子。
“我我最想要的是”
他再度哽住。
啊,他終于明白了。
禍神長宵想要的,和凡人謝扶光也沒有什么不同。
想要她活下去,想要她活在自己身邊,想要她的偏愛。
不是永久的自由,不是強大的能力,不是凌駕于三界之上的權利或地位
“是你啊,琇琇。”
是這個人,是謝十二娘,是謝琇。,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