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琇的小心臟忍不住微微顫動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她直勾勾盯著他看的眼神太直白,讓盛應弦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他的頭偏向一旁,視線也東飄西飄的,沒個定點。
“你在想什么”他抿了抿唇,又開口了,仿佛想要打破這一層令人心悸的寂靜,但他抿唇抿得太用力了,頰側那個小小的唇渦又似有若無地浮現在那里。
謝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隨著那個小小唇渦的數度出現與消隱,而停留在他的唇角位置上。
她的大腦好像在這一刻也全部清空了一樣,完全沒有了那些狡黠的小鉤子或促狹的惡作劇;她只是沿著他的問話,直愣愣地往下想答案,因此順口就喃喃說道
“愿妾身為紅菡萏,年年生在秋江上。”
盛應弦“”
他的臉上先是浮現出一層迷茫的神色,但很快地,那種神情轉為驚詫與愕然。因為隨著他的頭腦開始慢慢地轉動,他終于意會到了那兩句詩底下的意思,轟的一聲,他的臉頰不可自抑地燃燒起來。
“折梅”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喝止一下她,可是為什么要阻止她呢,阻止了她以后她會不會聽從呢,他統統都不知道。
而且,或許是從來沒有小娘子真的膽敢在盛指揮使的面前用這么直白的情詩表達過什么,他在震驚與茫然之余,腦子里嗡嗡作響,胸中還漸漸升起了一層類似于赧然的情緒。
想想看,即使是師妹,最多也只能鼓起勇氣,羞答答地暗示他“家父生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將我托付給師兄照料”;而長宜公主則是火辣辣地直接表示“不知盛大人可愿滿足我這唯一的一點愿望”無論是哪一種表達的方式,都讓他敬謝不敏,只想要離她們遠一點,更遠一點。
可是,他從未想過,小折梅只需要輕飄飄地吟兩句詩,他的大腦里就會自動聯想起接下來的那幾句,爾后就混亂成了一團漿糊,再也摸不清楚自己真正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而且,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剛剛喝止她的聲調太虛弱,也太沙啞,可能根本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于是,他下意識地又補充了一句。
“折梅,不可”
然而,“不可”什么呢,他自己也說不出來。
然后,他聽到她輕笑了兩聲。
啊,她一點兒也不在意他的阻止。
就像是當初在仙客鎮的時候一樣,她就那么義無反顧地抓住機會只身一人潛入了曹府,那幾天他聯絡不到她、也不知道她目下的遭遇如何,是不是像師妹那樣受到了糟糕的對待那幾天對他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漫長難捱,他從未感受過那樣的無力、那樣的憤慨;而那種情緒,唯有看到她的時候才能夠化解。
在她逃離曹府之后,他再一次見到她,就是在遇仙湖上。
那個時候,她的外形有絲狼狽,衫裙也因為連續數日未換而顯得有些臟污和褶皺;但撐著長篙、蕩起蓮舟的她,雖然彼此之間還隔著一段遙遠的距離,但他幾乎能夠想見她臉上的表情,必定是神采飛揚、令人不可逼視。
那個時候,湖中的彩舟上,歌女就吟唱著這闕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