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這不是白樂天長恨歌里的句子么當時六軍不發,是請誅楊貴妃;然而眼下翊麾營尚在城西門外的駐地,佳人命在頃刻,又指的是誰
很快他就知道了這個“佳人”指的是誰。
“六少爺六少爺”他的長隨連營跌跌撞撞地從外邊奔進來,慌得連這里是衙署、他應當使用盛應弦的官名或者“大人”來稱呼他才對的規矩都忘記了。
盛應弦
“怎么回事”他厲聲喝道。
連營一下子撲倒在地面上,像是打算跪下回稟,又像是慌張到了極點,膝蓋都在發軟似的。
“剛剛剛家中小廝急急前來傳報那個紀姑娘”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像一口氣提不上來似的哽住了。
盛應弦的心臟轟然一聲,如油煎火焚一般地燃燒起來。
他甚至不敢往下想,疾步走到連營面前,喝問道“折梅怎么了”
連營抖著手,跪在地上甚至幾乎快要撐不住自己的身軀。
“紀姑娘早上出府辦事,就在府門口被人劫走了來人武功太高強,府里護衛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他們還說”
盛應弦的心臟一下子就猛地沉到了地心。他很難得地飛快喪失了耐性,喝道“還說什么”
連營鬢角冷汗交流,聲音里都帶上了一點哭腔。
“說若六少爺您不孤身一人親去救人,兩個時辰之內,必必定將一具尸首送回”
盛應弦
那一瞬間,他震驚得完全無法思考,竟然咚咚咚一連倒退了好幾步,直到身軀撞上了身后的書案才停止,腦子里轟轟作響。
北大營也許有變,鄭大人已經進宮面圣了,他應當立即趕去調動翊麾營才是。即使消息有誤,杜家沒打算眼下就跟張家拼個你死我活,或者翊麾營拒不聽從他的調度,那么他哪怕是趕去北大營那邊鎮場面提防一二,也總比什么都不做的強
可是北大營那里要面對的是嘩變兩個時辰之內,他絕無法從中京往北大營趕一個來回,事態亦不可能這么迅速就平息那么,小折梅呢就這樣無辜死去嗎
他目眥盡裂,眼里像要噴出火來。那張寫著“佳人命在頃刻,翊麾六軍不發”的紙條在他掌中被揉得稀爛,他的手背上青筋盡綻。
衙署內一時寂靜得呼吸可聞。
盛應弦左右為難,面容都扭曲了,太陽穴一跳一跳的,血都沖上了頭頂。
小折梅那永遠是巧笑嫣然、從容鎮定的模樣,突然在他腦海里跳出來,清晰鮮明。
他承認最近他身兼多職,實在是忙得無暇去關心她的一舉一動;他還以為她永遠會像從前一樣,溫暖堅定地守候在他身后不遠之處,每當他在忙碌的空隙里回首之時,她總是在那里,靜靜地對他微笑。
那個笑容仿佛有種能夠安定人心的力量,讓他忘卻了種種挫折煩亂。
可也同時讓他忘記了,她只不過是個十九歲的少女,并沒有多大的能力在中京的風起云涌里自保。
他本以為忙過了這些時候,他總有機會靜下來好生對她好一些。然而他卻忘了,為國盡忠是盡不完的,他永遠有一樁接一樁的事情要辦,樁樁件件,都是他不得不用盡了心力好好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