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說著,竟然還氣惱起來,但他還沒來得及說出更多勸說的言辭,就被人溫和地打斷了。
“大哥。”
他的弟弟說道。
“六郎無能,只是一介愚忠愚孝之輩,既不能真的叛離家門,更不能對圣上的決定任意置喙”
他的聲音很輕,但許是播出前經過了一些后期處理,此刻聽上去卻非常清晰。
“唯有這樣地活著,能夠稍減我的一些痛苦住在這里,也讓我感覺好像離她更近一點”
他的語氣非常平淡,就好像只是一種理所當然的敘述那樣。
與他的平靜相比,他的“大哥”好像滿腔話語,卻不知從何說起似的。
他的話說完,室內陷入了一片寧靜。良久,他的“大哥”廢然長嘆一聲,又道
“父親打算上書乞骸骨了你怎么說如驚”
謝琇有點驚訝。她抬起頭來,凝視著屏幕上的影像。
但鏡頭前并沒有出現任何人影,而是只有一只修長的手,執著一支筆,正在書案上繪畫的畫面。
聽到他的大哥說出了一個堪稱重大的消息,他的筆也只是稍頓了片刻,隨即又移動到畫卷的右上方,開始寫字。
“這是他的決定,我沒什么可說的。”他淡淡道。
他的大哥急道“但父親乞骸骨之后,你在朝中的處境就更”
他輕輕打斷了他大哥的言語。
“我能站到今天的位置上,從來不是依靠父親。再艱險的道路,我都可以一個人去走。”
他的聲調里甚至不含有任何痛苦的成分,安安靜靜的,十分自然,提起一些關鍵要素之時,猶帶了三分笑意。
“夜深了,大哥不回去歇息嗎明日我休沐,還要一大早出門去城外獵雁。畢竟,我答應了她的,十月十二是個諸事皆宜的吉日,我會獵一雙大雁來給她”
之前那個“大哥”的聲音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
“可是已經過了好幾個十月十二了,如驚你得面對現實”
謝琇手中的勺子“當啷”一聲,掉到了盤子里。
她愕然地抬頭,正好看到屏幕里,那只熟悉的、修長的手,將手中的毛筆架在硯臺邊上。
當他的手移開之后,桌上方才被他的衣袖和手臂擋住的那幅畫就完全呈現在鏡頭里。
是中京城北門外的那一片郊野的情景。
天空中飄下紛紛揚揚的大雪,甚至朦朧了遠處巍峨聳立的城樓的輪廓;城外被薄薄一層雪花覆蓋的馳道上,正有一輛鸞車駛向遠方,而那輛車的車窗處,卻伸出一只纖纖素手,扶在窗框上,仿佛車內的人正撩起窗簾,要從車里望出來。那段皓腕上有一截滑落下去的正紅嫁裳的衣袖,是這幅畫中唯一的艷色。
而他大哥方才念出的那段詩句,正是他剛剛題于畫上一隅的。
正在此時,鏡頭忽而切近了一些,那幅畫在屏幕上放大了一些,也就讓觀眾看到了更多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