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琇道“薛三郎君遭遇如此危險,也要急著回京,想必是查到了極為關鍵的東西吧。又何必拘泥于一點并不存在的臉面而誤了大事呢”
薛三郎臉上陰晴不定,一陣青一陣白來回變換了幾次,最后好像痛下決心,弓下身來向她一揖到底。
“某無能,此番都要仰賴道長相救,定不忘此恩,回京后必定好好報答。”他沉聲道。
謝琇“這個倒是不用唉,算了。”
薛三郎好不容易戰勝了心理負擔,由謝琇攙扶著,兩人慢吞吞地走下了山。
好在這座名為“石盤山”的小野山,平時也只有附近居民在晴天時出城踏個青,山頂的“洞慧觀”香火也不旺盛,今日剛剛下過雨,地面泥濘難行,自是沒什么人來。
他們一路慢慢行至附近的小鎮上,謝琇到了車馬行,租了一輛馬車,說丈夫是個書生,大約是挑燈夜讀太過用功,突然看不見了,經過附近郎中指點,夫妻兩人急于前往京城求醫。
那車夫常在外頭跑,倒是個沒甚心眼的碎嘴子,看謝琇小心翼翼將薛三郎安置在車里,揚鞭上了大路后,便試著搭話。
“薛家娘子瞧著倒是有些眼生平時好似不常來鎮上罷”
謝琇隔簾道“奴家的娘家在石盤山那頭的張家村,才剛嫁到這邊來不久,平時只在家操持家務,不想唉”
她虛偽地擠出了一點啜泣音。
車夫慌忙道“張家村那里,日子不甚好過吧哎,薛娘子莫傷心,熬過了苦日子,便都是好日子了”
謝琇道“確是日子難過好在嫁了這么一個好夫君,本以為苦盡甘來了”
張家村位于石盤山一帶連綿的山地之間,可供耕種的田地不多,村中人大多出去謀生,留下的以獵戶居多。賣兒賣女,也不在少數;能舍到觀中,做個坤道,便已是有良心的父母了。
這還是觀中某師姐的身世經歷,謝琇聽過就拿來使用了。
那車夫也不太會夸人,慌張之下冒出一句“以薛娘子的品貌,即使家境苦了一些,也難怪薛郎君愿意啊”
薛三郎“”
謝琇“”
薛三郎覺得此話說得頗為孟浪無禮,自己作為“夫君”必須得出頭了,于是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車夫就像是被卡住脖子的大鵝一般,“呃”了一聲,閉嘴了。
謝琇翹唇一笑,挨近薛三郎身側,低聲道“多謝三郎君解圍”
薛三郎“”
她因為不欲讓外頭的車夫聽到自己的言語,所以挨得很近,說話時的氣息吹拂在他的耳朵上,讓他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又發燙了。
很奇怪,這么多年以來,他沒有再讓一個女子如此近身過。眼下他虎落平陽,雙目失明,不得不接受她的幫助,卻造就了這么一種窘況,令他心中七上八下,愧疚不安。
“在下”他剛想說“在下已有家室”,又覺得這么說頗為突兀。
不管怎么說,定云道長都救了他一次。而且,她只是為了不讓外頭的車夫聽見而湊近過來說話,并沒有故意來撩撥他的意圖。他這么草木皆兵,是否把人家的一腔好心,都當作了驢肝肺
他心下愧疚,不由自主地就坐得更板正了。
謝琇“”
她又坐回了原處,闔目養神。
不知道走了多久,車窗外忽然響起一連串雜沓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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