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里邊總有些諸如老孟頭這樣的人,他就是個坐館大夫的藥童出身,爹娘早死之后,他被一名大夫收留,成為了那名大夫的藥童。
那時候,老孟頭還不到十歲的光景。
在那位大夫家呆了十來年,那位大夫被宣召進京,成為了太醫院的一名正八品御醫。是以舉家搬遷,但卻無法帶著老孟頭一同進京,那不符合明朝的戶籍制度。
好在老孟頭這十來年早就留了心思,他不但認識了字,還偷偷摸摸的學了不少醫生的手段。雖說是賤籍,但老孟頭卻跟當時的仵作關系不錯,干脆認了那人做干爹,改籍成為皂隸,最終成為了一名仵作,從而得到安身立命的根本。
在明朝改籍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但這所謂的不容易,指的毫無疑問是普通百姓,對于官員,尤其是地方父母官,又不是大批量的,而僅僅是一兩戶人的戶籍,改了也就改了,正常來說也不會有人發現,而即便被發現了,也不會有人去多事。
是以很多懂些醫術卻苦于不是醫戶的人,就只能“自甘墮落”的變成吏籍,成為一名仵作。當然也有像是老孟頭這樣,懂些醫術,正好又跟仵作熟識,哪怕年歲相差不那么大,卻依舊認了對方做干爹從而獲得改籍的機會。
作為仵作,也不是所有人都甘心情愿一直這么干下去的,尤其是那些本是普通民籍的人,他們之所以選擇讓自己的戶籍變得更差一些,是有所希圖的。
在衙門口辦事,哪怕是地位最底下的仵作,卻總能接觸到各任官員。很多仵作是剛當上這個職務,沒兩年就開始挑選徒弟,然后絕不藏私的將自己所有關于仵作的知識都傳下去,只希望自己的徒弟能盡快的挑起大梁。
首先,仵作培養徒弟肯定是衙門出錢,其次,徒弟本事越大,師父當然越舒服,有什么事交給徒弟辦就行,自己只需要總結和指點。
最最關鍵的,卻并不是這些,而是仵作在為衙門效命了一段時間之后,又或者跟官老爺們關系比較好之后,只要后繼有人,便可以選擇向官員提出辭呈。
這個辭,當然不會是像老孟頭這樣辭去職務回家養老,這些仵作,通常都會在自己壯年的時候就提出辭呈,并且懇求官員給自己更改一下戶籍,把吏籍改為醫戶,這可是惠及子孫的大事。
正值壯年的仵作,搖身一變成了醫戶,他當然不會留在本地,而是拿著自己的戶籍文書,到其他地方去,先成為一個游方郎中。
能不能成為坐館或者更高的御醫倒在其次,哪怕只是個游方郎中,普通百姓家里,也都是很歡迎的。三十歲結婚生子是晚了些,但絕對沒問題。一旦娶妻生子,那就算是一輩子定了型了,生下的子嗣本身就是醫戶,自己所學所知都可以教給子孫,還可以讓他們拜入一些專門學習醫術的機構進行學習,那保不齊就能出現個坐館大夫。也不需要真的成為御醫那樣的官員身份,只要是個坐館大夫,那么綿延下去的,都是安安穩穩的富家翁,再也不會受窮捱苦。
這大概是除了科舉之外,最大限度改善自己戶籍的道路了。
老孟頭那個干爹就是如此,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后人繼續從事這樣的職業,收了老孟頭做干兒子,等到他接班,自己也花錢改了籍,帶著家人遷居到其他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