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喀察雖然不是大站,但下車的也有幾十號人,冷清灌風的出站通道,很快被腳步聲、拖輪聲以及各色人聲填滿。
陳琮邊走邊戴上粘了七彩毛氈小馬的黑色棒球帽。
身后傳來“噔噔”的鞋跟聲,他腦子一激,停步回頭。
是個穿呢大衣的矮胖女人,腳蹬黑色高跟鞋,拖著行李箱正悶頭趕路,陳琮這一停,她險些撞上,滿臉愕然。
陳琮抱歉地笑笑,側身示意她先走,同時覺得自己有點神經過敏他當時在半睡半醒之間,應該是把夢境和現實混為一體了。
蛇吞人這種事顯然是不存在的,但鞋印是真的,確實有一個女人踩了他的被子,夜半窺探鋪位,多半是賊吧。
出站口很小,外頭百米開外就是火車站廣場。
廣場上稀稀拉拉停了幾十輛車,有出租車,也有可湊多人的小面包,幾個凍得斯哈斯哈的司機正湊在一處點煙,忽見乘客出來,精神大振,立馬扯著嗓子吆喝著迎上來。
乘客自然分流,拼車拉人、討價還價,站口處立時熱鬧如菜場,陳琮杵在中間,格格不入。
他不自在地推了推帽子。
除了攬客的,沒人過來跟他接頭,不多時,站口內外就像被掃帚蕩過,別說人了,連車都不剩幾輛。
只陳琮還站在那,像個醒目的野鬼。
開什么玩笑,居然沒人來接
這季節,北方的冷風幾乎能將凌晨的低溫填進人的骨頭縫里,熬了一刻來鐘,陳琮決定走人。
雖說他急著打聽陳天海的消息,但我赴約,你失約,責任在你,我沒道理在這苦等。反正你有我聯系方式,想再找我,不愁聯系不上。
他向僅剩的幾輛車走去,想找一輛去市區。
車內大多亮燈,司機有蜷縮在駕駛座上打盹的,也有刷視頻找樂的,陳琮原本屬意一臺正規的出租車,中途心念一動,轉向一輛銀灰色的小面包車。
小面包車很普通,擋風玻璃后頭立了塊紙牌,上書“野馬旅行社”,末尾跟著的o是匹七彩小馬,跟他帽子上粘的一模一樣。
駕駛座上的女人正欠身向后翻找東西,頭戴一頂棕咖色鴨舌帽,頭發編起了塞在帽子里,但編得不緊,松動扯絲,白皙的后脖頸上掛下一綹一綹。
真服了這位姐的玩忽職守,闔著他在出站口幾乎杵成了旗桿,她是半點沒瞧見。
陳琮食指微屈,叩了叩車窗。
女人身子一頓,轉過頭來。
是個年輕的女人,戴著黑色口罩,只露眼眉,眼睛很漂亮,尾梢微微上挑,眉型是陳琮最喜歡的那種小山眉,纖細而有弧度,亦即古人常說的“眉若遠山”。
其它諸如新月眉、柳葉眉等等,固然也好看,但他一直認為,眼睛既然如水,那眉理當像山,眉目間有山水,才稱得上意態無窮。
這樣好看的眉眼,難得見到。
遺憾的是女人的眼神并不友好,她把車窗撳下些許,語氣很不耐煩“干什么”
聲音有些發囔,八成是感冒了,難怪戴著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