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檢查人頭的工夫,兩顆子彈忽然間穿透了聚義廳大門,從我頭頂上呼嘯而過。
“快躲!”我趴在地上連滾幾圈躲在柱子背后,葉尋他們也同時散開到了遠處。
我們人沒站穩,密如暴雨的槍聲已經隔空而來。我分明聽見兩挺機槍的怒吼之后,大門再也承受不住子彈的沖擊,怦然崩塌在地。猶如暴雨橫飛般的子彈長驅直入,聚義廳中驀然煙塵四起、火光亂閃,被子彈崩開的木屑子形同流水順著廊柱紛飛飄落。
我躲在柱子后面好不容易等到槍聲停歇,才飛快地往門外看了一眼。聚義廳門外已經被一群身穿著日本軍服的人完全封死,兩挺機槍一左一右直指大門。
超過二十支三八大蓋挑著明晃晃的刺刀橫攔在門口,持槍的士兵正在飛快地推動槍栓,飛快地填充著子彈。
我還沒想明白外面怎么會忽然冒出一群日本兵,伊藤真已經手持著長刀從柱子后面跳了出來。我頓時被對方嚇了一跳,一直守在對方身邊的忍者竟然沒去阻止伊藤真。
我忽然聽見外面的槍栓聲響猛然一頓,下意識地飛身而起,側面撲向伊藤真,強行將他按倒在了地上。我們兩人身形還沒完全落地,外面槍聲又起,密如飛蝗般的子彈剛從我倆頭頂略空而過,外面的日本兵立刻調整槍口向地面上打了過來。一串串土星從我們身前迸射而起時,我抓著伊藤真的衣服猛一用力,帶著他向柱子后面翻滾而去。
密集的子彈在我們身邊窮追不舍,煙塵石塊漫天崩飛,我能聽見的只有子彈不斷撞擊地面的暴響,能看見的只有四處亂飛的火星、碎石。那個時候,我能做的就只有拼命地向外翻滾,能翻多快就翻多快,身上感覺不到被子彈射穿骨頭的劇痛就是一種幸運,在幸運沒有放棄對我的眷顧之前,能躲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就是勝利。
我飛快地翻滾之間,猛地抬頭看了一眼,卻忽然心涼半截——我是準備躲到柱子后面,可我看見一排形同回廊豎在地上的黑漆柱子,綿延而去的立柱像是沒有盡頭地推進無盡黑暗當中。
這是幻覺,還是我不小心滾到了什么不該去的地方?
究竟哪根柱子才是真的?萬一停錯了地方,三八大蓋的子彈馬上就會鉆開我的腦袋,讓我死于非命。
我卻一刻也不敢停留。可我一直這樣向外翻滾究竟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停下?難道要我一直順著柱子的方向滾到深不可測的黑影當中?
我僅僅遲疑了一下,一顆子彈就擦著我的后腦極速飛過,被子彈蹭出來的鮮血順著脖子流了下來。
前邊的柱子不管能不能躲,都得躲一下試試,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把握,總好過等著死在日本兵的亂槍之下。我雙手抓住伊藤真胸前的衣服狠命向外一甩,把人從身側扔了出去,自己則飛快地翻向立柱一側。我正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停下來時,我身邊忽然伸出一只手來,抓住我的一只袖子忽然發力,把我平直從地上扯過去一尺多遠。我的身形還沒完全停穩,被迸起來的碎石就往我身上狂飛而來。
如果我還停在剛才的位置上,這些子彈掀開的就不是地面,而是我的胸口。我驚魂未定地往旁邊看過去時,正看見那個忍者在向我微微點頭——是他把我拽到了真正的立柱后面。
我躲在柱子背后拔出槍來瞄向遠處的那盞油燈扣動了扳機。子彈從油燈上掠過的瞬間也帶滅了上面的火光,聚義廳中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外面的槍聲也跟著停了下來。我試著往外看了一眼,原先還在聚義廳外熊熊燃燒的火堆不知道什么時候完全熄滅了,當空飄散的裊裊青煙就像一層迷霧將嚴陣以待的日軍籠罩其中,乍看之間就只剩下一行模模糊糊的身影藏在迷霧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