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蕭芫長大了,也及笄了,不再提幼時與父親,可當子女的,哪有不盼著父母關愛的呢。
她生母早亡,又有這么個父親,太后特意讓宮里不要提起,哪成想,竟讓二公主當著那么多宮侍的面說了出來,讓她怎能不痛
適才還替太后惱她行事太沒有分寸,現在看著她流淚傷心,心都擰成了一團,早偏向了她。
可推人落水的事確實不對,還偏生被大長公主撞見了,太后便是想要緩緩,也不得不先拿出個說法。
憐惜為她拭去眼淚,忍不住嘆道“娘子這是何苦呢,二公主出言不遜,娘子回來告訴太后,太后自會為娘子做主,這回將人推下水,便是有理,也成了沒理。”
軟語哄她“端陽大長公主還在太后那兒,娘子先隨奴婢走一趟,待風頭過去,太后定會讓淑太妃好好管教二公主,為娘子出氣,可好”
蕭芫聽著這番話,覺得這場美夢越來越不像是夢了。
記憶里的這個時候,宣諳姑姑并未說過這番話。便是讓她憑空想象,她也萬萬想象不出來。
一個堪稱是奢望的念頭瘋長,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宣諳,小心翼翼屏住呼吸,試探性地輕輕點了下頭。
下一刻,她被簇擁起來。
這么多人如此周全細致的服侍,她已多年沒有體會過。
她貪婪感受著周遭的一切。
柔軟的撒花被衾,浸著花香的金絲引枕,自己身體的溫度與呼吸,面上被輕柔擦過的觸感尤其是忙前忙后的宣諳姑姑和漆陶,都讓她飄在空中的虛幻之感一分分落實。
跨出門檻,天光撒下來,她有些不適應地瞇起了眼睛,漆陶的攙扶下,每一步,都格外堅實。
爭奇斗艷的春日百花此時方映入眼簾,色彩格外儂麗。
一路穿花而行,踏出盡頭,抬眸一眼
剎那,周遭一切遠去,她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看不見了,只余視野正中的那一人。
遙遙寬闊的御道上,金鑾御駕浩浩蕩蕩,黃蓋之下他走在最前,墨色捧金的朝服輝煌耀目,廣袖當風,端正威嚴。
越來越近。
風雪中祭臺之上的冷漠背影又在眼前浮現,漸漸與此刻重疊、融合。
蕭芫僵立在原地,渾身血脈沉凝下去,濃稠脹痛,澀然充斥著四肢百骸,心跳聲重而沉悶,一下一下在耳邊震蕩。
竭力抑制住顫抖,艱難呼出一口氣,眼前卻迅速模糊。
不行,不能
若當真是回到了過去,這時候的他尚未及冠,她還每日無憂無慮地與他吵鬧,兩個人都想壓對方一頭。
現在讓他看到自己落淚的模樣,還不知被這人心里怎么嘲笑呢。
袖中的手用力掐住掌心,逼著自己邁開步子,向著慈寧宮殿門而去。
宣諳在蕭芫側前方引路,瞧見另外一個小祖宗也來湊熱鬧,想到他們平日里碰面就沒個消停的時候,不禁頭大如斗。
兩側宮人見到御駕紛紛退避行禮,只有蕭芫一行,直沖沖向前,別說避著了,連退讓的意思都沒有。
兩撥宮侍交錯,蕭芫竟還先一步踏上了石階。
看得李晁本就沉下的面色隱隱泛了青。
怎么,將什么公主推下水了還不算,還這般理直氣壯。
他可都看清了,她剛專門頓了腳步等他走近,再加快了步伐硬要擋在他前頭進去。
怪他平日依著母后太過縱容,什么錯都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慣得她越發不知輕重。
推人入水可并非小事,一不留神便是條人命,到時那么多雙眼睛看著,不懲處都說不過去。
這一回再怎么說都不行,他定要讓母后好好教訓教訓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