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妤心口一酸,委屈更甚,眼淚險些掉下來。
“外祖父科考二十年不中,賣了房屋田產,無片瓦遮身不是墮落,將你賣去牙行,拿錢換酒喝不是墮落,憑何我只是賣三兩朵絹花便是自甘墮落了”
晴娘臉色一白,嘴唇哆嗦著沒說出話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姜芷妤的聲音張牙舞爪的耳邊縈繞,兩人忽的皆默然。
其實,話一出口,姜芷妤便后悔了。
她沒見過外祖父,也沒見過那些舅舅姨姨。
她阿娘吃過許多苦,被自己阿爹賣了換酒錢,哪怕是過了這許多年,提起時,也不免鉆心的難過。
她不該說這話的。
姜芷妤哭著囁喏道“對不起”
晴娘背過身去,但單薄的肩膀在顫。
姜芷妤放下手里裝銀錢的匣子,自身后抱住她,哭著又道歉“對不住嗚嗚嗚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我就是嗚嗚嗚阿娘你打我吧”
小閨女哭得情真意切,淚水打濕了她背后的衣衫,晴娘屈指蹭去臉上的淚,轉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阿娘并非行商,鋪子里的盈利都是側妃娘娘的,說到底,我是王府的仆人。”晴娘輕嘆道。
姜芷妤哭得更厲害了,嗚嗚咽咽道“我知道”
“咱們家,算是衣食不愁,可我與你阿爹,誰都給你長不了臉面,阿衡還小,等你出嫁時,他也未能下場科考,你未思慮的,阿娘自要替你想得周全些,盼著你能姻緣美滿,姑娘家行商,怕是日后姻緣不遂,旁的不說,便是巷子口的你西施姐姐,性子溫柔嫻靜,模樣也姣好,可是如今二十有二,都未出嫁,你當是為何”
姜芷妤吸吸鼻子,“那些壞人都是要西施姐姐做妾”
“那又為何說媒的上門,都是求妾室”晴娘又問。
姜芷妤聲音帶著些悶聲鼻音,忿忿道“都是那喪天良的,自個兒中了進士,便當了別人家的女婿。”
西施姐姐不是阿奶的親孫女,是阿奶撿來的給孫子當童養媳的,巷子里的人都知道。
姜芷妤幼時,天天盼著吃西施姐姐的喜糖。
陳竭上京趕考時,將家里的銀錢都拿走了做盤纏,那時西施姐姐餓暈在了巷子里,被姜芷妤她們幾個發現,喊來了姜老三。
一老一小,被巷子里的人接濟了近半個月才緩過來。
而沒多久,西施姐姐便收到了陳竭的書信,信中告知她,他中榜了,要與上京一閨秀成親了,路途太遠,祖母年衰,便不必動身來上京吃他的喜酒了。
這么許多年過去,陳竭都沒再回來。
阿奶將西施姐姐當親孫女疼,西施姐姐投桃報李,也獨自照顧阿奶多年。
“那都是旁枝末節,究其根本,是你西施姐姐不愿放棄那間鋪子,士農工商,商終究是末流,哪家愿自己兒媳拋頭露面的經商”晴娘道。
說著,晴娘不由嘆息“可她也沒法子,你陳阿奶常年臥病在床,便是吃藥便得一筆銀子,三月五月的好說,再久了,婆家只怕是有微詞,你西施姐姐自也想得到,這才久久未成親,蹉跎至今,那些想納她做妾的,不過是圖她好顏色,色衰而愛馳,那又撐得了幾時”
晴娘話音一轉,又道“可是你不一樣,家里無需你賺銀子幫襯什么,你想要什么衣裙首飾,阿娘也都給你買,只盼著你成婚后,能與夫郎恩愛,相夫教子,平穩一世。”
姜芷妤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阿娘的后背,聲音軟軟糯糯“小司哥哥很好”
晴娘閉了閉眼,氣得手指戳她腦門兒,教訓道“不知羞,對門兒可沒尋媒人來上門提親”
姜芷妤腦袋又蹭蹭,蹭得幾根呆毛豎起,語氣里有些小雀躍,“快了”
她都有好好澆水的,等她桃木枝花開,小司哥哥便會來提親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