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溪水澄澄,日光照映,波光粼粼。
姜芷妤端著半盆子青梅過來時,還在忿忿的想,天底下果真是沒有白吃的午飯
沈槐序這廝慣是會使喚人的
溪水邊洗衣的阿嬸阿嫂瞧見她,打招呼道“阿妤來洗衣裳啊。”
“洗幾顆梅子。”姜芷妤應道。
順著她們擠眉弄眼的神色,她瞧見了稍遠些那孤零零的梁嬌嬌。
經此一事,梁家名聲壞了,巷子里的人家恨不得躲著他家走,便是平日里驕縱的梁嬌嬌,如今出門也是縮著腦袋走路,整個人沉了。
姜芷妤在數道目光中,走了過去,在梁嬌嬌身邊蹲下,開口便是一句“長蘑菇呢”
梁嬌嬌從那阿嬸說話時,便聽見了,知道姜芷妤來了,卻沒想,她會過來。
畢竟他們兩家如今,也算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關系了。
只聽著這熟悉的語氣,梁嬌嬌不覺眼眶一酸,抬眼瞪了回來,“真討厭。”
垂眼瞧見她盆子里的青梅,神色瞬間又落下了,半晌,小聲嘟囔似的道“哥哥喜歡吃。”
糖是金貴東西,也只有姜芷妤,會那樣糟蹋,用來腌漬這酸掉牙的青梅。
姜芷妤垂著眼,淡淡嗯了聲,不知像是想要掩蓋什么,又道“沈槐序想吃。”
兩個人皆沉默片刻,姜芷妤舀了水,在小木盆里洗青果子,忽的問“你在家里,過得可還好”
那下了蒙汗藥的飯菜,是梁嬌嬌端進去的,她便是不承認,鄒氏心里種下了疑竇,多的是磋磨人的法子。
木盆里,各色衣裳皆有。
姜芷妤掃一眼便知,這是她家里要洗的衣裳都拿來讓她洗了。
梁嬌嬌沒抬眼,語氣如常道“還好,吃得飽穿得暖。”
不過是要做的活兒多了些罷了。
小片刻,梁嬌嬌抬起手臂偷偷擦了擦眼睛,卻是被姜芷妤瞧個正著。
梁嬌嬌
姜芷妤十指沾了水,猶如嫩蔥尖兒,開口便是她熟悉的調子。
“喲,還躲起來哭啊,回去跟鄒紅罵啊,她一個訛人的,你心虛什么”
梁嬌嬌抿了抿唇,“可是我阿娘都幫她”
木盆里那件水紅色的肚兜,便是鄒紅明目張膽扔她盆兒里的,不等她吵,鄒氏便趕著她出來洗衣裳,還讓她將鄒紅其他的衣裳都洗了。
“管她做甚”姜芷妤神色似是不解,“她磋磨你,你便軟柿子任由她拿捏了不成”
梁嬌嬌沒說話。
家里人如今都怪她,如不是她,哥哥便不會走。阿爹對她不喜,阿娘恨不得將飯食給她斷了,鄒紅更是欺負她。
可她又能如何,她仰仗著家里的衣食,哪敢忤逆
姜芷妤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女子一生艱難,婚前從父,婚后從夫,柔順恭良,是對女子的贊揚,姜芷妤卻覺得,那些讀書人說的都是狗屁
若是從父,阿娘合該是被賣給人家做丫鬟的命,阿荷便是該在閨閣中做女紅針線,西施姐姐更是那紅袖坊的姐兒。
若是從夫,阿娘該是在與阿爹賣豬肉,阿荷家的銀子該是被他爹折騰完了,一家子去街上乞討。
女子萬般模樣,她喜歡阿娘在鋪子里賣料子時的潑辣勁兒,喜歡蘭茵姨溫溫柔柔的模樣,也喜歡阿荷博聞強記,與一眾男子較量,最后得了那主簿一職,就連梁嬌嬌那驕縱蠻橫,想要事事拔尖兒的勁兒都不覺得厭惡。
女子本無需靠男人,是那些道貌岸然的酸臭儒生想要將女子困在后院罷了。
“走”姜芷妤將木盆里的水倒了,忽的伸手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