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珩抬著下巴,毫不自謙地接下來夸獎。
幾十位文人都圍了過來,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第二幅炫技之作上,只消看一眼便倒抽了一口涼氣。
畫上云蒸霞蔚,群峰驟起,古木蔥蘢,筆法變化無窮,有種飄然絕塵、譎詭幻怪之感。這樣的畫功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練成的,晉王的畫與他的字如出一轍,總有種不拘一格的灑脫。而且,晉王來此并未帶印章,落款處囂張地寫下了自己的名諱。
果然跟他為人一樣囂張。
反觀旁邊太子殿下的那幅畫,美則美矣,但顯得過于刻意。先前鄭尚書暗指晉王知道了文題,為此精心設計過,可他們怎么覺得精心準備過的反而是太子殿下呢只是這話不好說,他們總不好為了晉王得罪了太子殿下。
秦朗卻沒有這個顧慮,大大咧咧地道“要我說,方才作詩與如今作畫,魁首都是晉王,尤其是這幅畫,晉王若是第二,誰能厚著臉皮說自己是第一,是吧杜山長”
正在欣賞畫卷的杜山長冷不丁地被點名,愣了許久都沒應聲。他是今日的東道主,這品評的差事推不掉,但是要讓他如實評判,杜山長實在做不到,他想著法子敷衍“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諸位都各有千秋。”
雖然知道對方是在給自己找補,但是裴元璽還是不虞。最近實在是跟裴元珩犯沖,凡是遇到這人,總能讓自己下不來臺,裴元珩仿佛天生就是來克他的。盡管心里介意得要死,但裴元璽還得維護自己的顏面,面上一派淡然“無妨,既是來參加文會總要切磋一番高下,權當是玩樂了。”
鄭尚書機靈地補充道“是啊,不過是小小切磋一下,又不是科舉,依我看殿下事務繁忙,也從未放在心上過,杜山長隨意就是,殿下今日過來不過是為了與諸位友人一敘,并不愿意跟誰爭鋒。”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裴元珩聽來只覺的可笑,警告地剜了一眼鄭厭。
鄭厭知道晉王恨上了他,可沒辦法,太子記仇,鄭厭別無選擇。他開始擔心接下來心黑的晉王會如何整他。
顧槿安圍觀了全程,眼下說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太子殿下才名遠揚,天下讀書人莫不知曉。今日他們這些學生也是得知太子親至,所以特意尋了機會來拜見。可結果,卻讓人有些失望。
不論是詩畫,還是事后的描補,都讓顧槿安覺得太子似乎有些輸不起。
給顧槿安留下深刻印象的無疑是晉王,他實在好奇,以晉王在書畫上的造詣,究竟是怎么被傳成先前那不堪的模樣難道皇家內斗的抹黑手段已經齷齪至此了嗎
杜山長到底沒有自己評,而是給了在場所有人選擇,讓眾人擇定魁首。
結果揭曉后,裴元珩險勝。
秦朗對此意見很大“什么嘛,他們都眼瞎不成”
顧槿安也想問,他們是不是都眼瞎,且方才他發現杜山長所選其實是太子。他一向敬佩山長為人,也感恩山長讓他留在書院讀書,可為何山長同那些揣合逢迎的儒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裴元珩對他們支持誰無所謂,反正他依舊是第一,成功地膈應了裴元璽不說,從今往后,他那糟糕名聲也能洗刷一半了。
真不錯,裴元珩沖著裴元璽悠悠一笑,欠揍得很。
裴元璽面無表情地移開了目光,若沒有看到他攥得發緊的拳頭,只怕還真被他騙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