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求您能待我好,哥兒大了遲早要嫁人,只希望您能多關心關心青云,他今年十三了,看上去還不如十歲的姚寶財高,娘要是還在,定會心疼得吃不飯。”
見姚興福神情恍惚,姚桂芝心道不好。
姚沐兒親娘,曾是寧山縣一戶落魄小姐的貼身丫鬟,當初逃難到姚家村,嫁給了看起來是個老實漢子的姚興福。
章淑盈人長得漂亮,還在世時,兩人感情不錯,章淑盈病逝后的小半年,姚興福人都瘦了大半圈,后來跟姚桂芝成了親,整日吵吵鬧鬧,對亡妻那點思念慢慢也就淡了下去。
可每次提起,不免又是一陣遺憾。
畢竟十里八村,像那般樣貌出挑的女子實在太少,當年羨慕他的人不知幾何。
此時姚沐兒忽然提起章淑盈,姚桂芝心中自然很是忌憚,生怕姚興福被他蠱惑了去。
“還不都怪你們兩個小畜生性子太獨,容不下玉珠跟寶財當家的你別忘了,寶財那時才一歲多,就被姚沐兒這個狠心的,關進柴房一整天,連口水都不給,要不是玉珠發現得早,人早沒了”
姚桂芝拉著姚興福訴苦道,“寶財可被書院先生夸過有天賦,將來要考秀才考舉人,讓你們姚家光耀門楣,沐哥兒不好好看顧弟弟就算了,竟險些害死他玉珠也沒少受兄弟倆欺負,云小子跟玉珠一般大,可他小小年紀不學好,竟三番兩次偷瞧玉珠洗澡”
姚興福甚是吃驚,“這事我怎么不知道”
“哪敢告訴你,女兒家的清白可是頂頂重要的,要不是今兒事態嚴重,我哪有臉跟你開這個口”
姚玉珠接到她娘眼色,袖子遮住面頰,裝模作樣泣了兩聲。
“胡說,我才沒有偷看她洗澡”
姚青云臉色漲紅,因為太過氣憤,一時間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
姚沐兒被這娘倆混淆是非、顛倒黑白的說辭,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他眼前一陣發黑,抬手撐著門樘,緩和片刻,轉身進柴房將懸掛在墻壁上的鐮刀取了來。
姚桂芝嚇得后退半步,姚玉珠躲在她娘身后大氣不敢出,姚興福還想擺他當爹的架子,張口厲聲呵斥道“小兔崽子,你給老子把鐮刀放下”
“不論嫁人還是被賣掉,我都沒意見,只有一個條件,我走后你們能對青云好些。”
姚沐兒不顧弟弟阻攔,將鐮刀橫在脖子前。
“不然我就死在這,讓書院的人知道,姚寶財有個被雙親逼死的繼哥,看他還有沒有臉繼續在書院待下去。”
姚桂芝見他竟敢拿寶財威脅自己,立馬跳腳道“你敢個喪門星,有本事你倒是去死啊”
姚沐兒雙目紅到充血,握著鐮刀上前一步,在姚桂芝挑釁的注視下,毅然決然劃下去鮮血順著銹跡斑斑的鐮刀滴落在地,姚家小院寂靜一瞬,隨即響起一道憤怒的嘶吼,跟一陣嘹亮的哭嚎。
“哥王八蛋,我跟你們拼了”
“嗚啊娘”
家里隔三差五便吵,五歲的姚寶書早就習慣了,打從進門便坐在院墻下的石頭上,抱著張糙面餅小口啃著,直到見了血,才害怕地哭嚎起來。
姚寶書的哭聲,將姚家母子喚醒。
姚桂芝怕姚沐兒當真死在家里,忙點頭答應。
“你先把鐮刀放下。”她咽了口唾沫,瞅著姚沐兒手里還在滴血的鐮刀,膽戰心驚道,“再怎么說云小子也是當家的親兒子,即便我能狠下心,當家的也不會讓他真受委屈的。”
“方、方才是我記差了,偷看我洗澡的是姚寶財,不是你弟弟”
姚玉珠嚇到腿軟,自己便將事情真相說了出來。
姚興福這個當爹的,半點威信也無,臉色黑成鍋底。
姚沐兒倒是看開了,只有自己立起來,姚家人才不敢輕易拿捏自己,青云也不會再繼續受人欺負。
他拉住想要沖出去的弟弟,“咚”的一聲,將鐮刀用力插進門板,赤紅著雙眸,一眨不眨望向姚桂芝。
“記住你方才說過的話,日后若是讓我發現你苛待我弟弟,我便拿根繩子吊死在姚家大門口,叫你們活在陰影下,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