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禮拜堂,教會建筑最為重要、神圣的核心。不過平時很少有人來這,入秋后就更少了。
和其它同類一樣,在設計上用大片彩繪拼接玻璃取代實墻,后果就是保暖效果直線下降。
如果在慰藉港以北地界,現在還不點起大量火盆的話,寒冷很快就會趕走哪怕最虔誠的信徒。
即使在南方,濕冷天氣也不是好受的。考慮到本來也沒什么信徒問訊前來朝圣,院內寥寥十幾二十個要參加晨禱的人縮在禱告室即可,于是啟用正廳的議程就此擱淺。
外加普里耶爾領壓根沒有玻璃匠,修繕工作一拖再拖,終于排到了工作列表最下方,無人問津。
修士們略做打掃,清理地面、收拾完大片書籍殘骸后,便重新釘上了正門,副樓相通的小門也上了鎖。
他們對這有種本能的畏懼,夜巡途中也會下意識地快步走過,不愿多做停留,甚至有意視而不見、避免談論,像是害怕驚醒了什么無法言述的存在。
警惕心就是那么神奇的東西,哪怕沒有任何實際證據,也會喚醒求生本能,驅使著人做出不理智但正確的決定。
然而克拉夫特又回到了這里,回到最后一次感受到那東西的地方。
別問怎么進來的,他是院長,有修道院所有鑰匙,除了開天國大門要跟上面打個商量,其余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他重溫著那個被打擾的夜晚,那些發現它蛛絲馬跡的地方,嘗試找回彼時的感受。
包括曾一度看到的文字,藏在走廊頂部云彩紋樣里,它離開后便再也無法第二次讀出。
無論怎么調整視角、模仿繪制,甚至使用精神感官全景掃描,那就是些普通的圖形,無非是畫得稍微奇怪了些,完全找不到多余信息。
如同一些經典錯覺圖形,既上又下的樓梯、擁有三個直角的三角形之類,初看毫無問題,如果得到提示,就會發生顛覆性改變,在同樣的圖像里看到了另一種、乃至完全相反的東西。
錯覺圖像的原理在于,利用了人腦處理習慣,誤導大腦把二維圖像當做三維透視景象解讀,但又在二維圖像的關鍵點引入誤導信息,像火車換軌扳手,時而把大腦引向一種解讀、時而又引向另一種解讀。
用錯覺圖像的原理解釋“它”或許不準確,但的確方便了理解。
簡單來說,從更高維的角度,不能大幅改變信息本身,但能影響認知方式。
它不是一段單純的知識,比如要在哪才能找到什么、要怎么看才會看到什么,而是某種更高層面降下的“認知”。
克拉夫特在書本環繞間盤腿坐下,像在釣洞邊下鉤的漁人,雖然冰下活動的東西已不在此處,但這個動作本身有助于他的思考。
它是一種認知,那認知是什么?
當初勉強越過及格線的醫用心理學會這么解釋:認識不是單獨概念,它是一系列復雜變化,涵蓋個體獲取、加工、儲存和利用信息的全過程。
首先是感知,一切的前提是接收到信息,不論是軀體還是精神體層面。
而后是注意和記憶,意識集中于接收到的信息,轉入短期儲存。這一步近乎所有知性生物本能,只要活著就會主動被動地接收大量信息儲存,卻無法選擇自己要接收哪些信息。
類似于流水線,儲存了信息原料后意識會進行加工,使用已有經驗和概念對其進行解釋,轉化為能兼容的產物,并和其它信息組合推理。
如果加工后的信息在推理中被判定為有價值,它可能會進入中長期記憶,相當于入庫保存備用。
最后到具體的應用場景,信息就會被調用出來,從而產生語言、動作等外在反應;或產生情緒變化、信念動搖等內部反應。
感知、注意、加工、記憶、反應,五個步驟組成了“認知”。
“認知”和“知識”的區別在于,認知是能力和過程,知識是既定的結果和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