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庭院中幽幽帶起一陣冷風。
“吱呀”一聲,香菱把大廚房的門掩上,守在門邊,遠遠地朝史如意點點頭。
大廚房中央支起的小木桌上,杏果癱軟地趴著,絹花散亂,雙眼迷離,垂下的長發甚至沾到了桌面傾倒的酒水。
她今個兒過生辰擺桌,吃的高興,來者不拒,不知吃了多少杯酒,吃成了這般醉醺醺的模樣。
史如意笑瞇瞇地在杏果身邊坐下,輕輕推她半邊肩膀。
杏果皺起眉,不依不饒地扭了兩下身子,揮手的動作像在趕蒼蠅。
“婆婆別吵我我困著呢。”
史如意忍住笑,貼近杏果的腦袋,溫聲提醒她。
“杏果,你起來看看呀,我可不是你婆婆。”
杏果動作一頓,猛地從桌上抬起頭,瞪圓一雙杏眼,茫然地四顧。
“什麼你是誰
我這是在哪”
她毫無焦距的目光在空中晃了半天,落到史如意身上,杏果松了一口氣,又想趴回原位。
“切,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
杏果無聊地打了個哈欠,換了只手臂當枕子,自以為聲音很小地抱怨起來。
“史如意那丫頭啊,忒小氣,防我跟防賊似的。
還好我大人有大量,不跟那鬼丫頭計較,這回還請她來過生辰。
來日等我入了大少爺的屋,天天讓史如意給我做吃的,氣死她,看她怎么辦”
杏果砸吧兩下嘴巴,半夢半醒中也美得冒泡。
史如意嘴角的笑容僵住了臉上,香菱一邊守門一邊艱難地忍笑,發出“吭哧吭哧”的奇怪聲響。
杏果用手臂蹭了蹭臉蛋,接著訴苦。
“上回,我不就偷了她一碗藕粉羹嗎
史如意硬是讓香菱拿著掃帚,追了我大半個院子還好我那日沒穿綢子鞋,跑得快,諒她也不敢追進大少爺的屋來。
嘶,香菱這鄉野潑婦,也不知當年是怎么選入府的。那牙婆子都瞎了不成”
這回,輪到香菱笑不出來了。
她怒目圓睜,左右一看,又要抄起角落的掃帚。
史如意唬得連忙站起身來攔住香菱,拼命給她使眼色,讓她不要忘了自個兒守崗望風的任務。
若是那沈婆子久不見人回屋,到大廚房來尋人,下次可再沒這么好的機會了。
好說歹說,終于把人勸住了,香菱這牛脾氣上頭極快,去的也快,只拿雙眼睛忿忿地瞪著杏果。
要知道這府里的丫頭婆子,也分三六九等。
那家生子世世代代都在府里經營,跟著主子多年,情分深重。
外頭買來的丫環,沒少被家生子欺負。
有些最多明面上嘲笑兩句“沒規矩”,最怕的是那些黑心的丫環婆子,暗地里指使人扇耳光、讓人“孝敬”月例,都是常有的事。
也就是溫媽媽當上廚房娘子,史如意又得了二少爺的青睞,香菱的日子才跟著好過起來。
從前時不時地,胳膊上總會帶些淤青回來,問香菱,香菱怕給她們娘倆惹麻煩,從來不肯說。
史如意郁悶地轉頭,望一眼趴桌上睡得甘甜的杏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