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窸窸窣窣的聲響仿若尸塊蠕動,又像是有什么從沉睡中蘇醒,有那么一個瞬間,凝辛夷只覺得頭皮發麻,甚至想要閉上眼睛不再去看。
但她到底還是一瞬不瞬地看著,眼瞳冷凝,指尖流轉靈火,只等那禍亂此方的妖祟出現,再一擊必殺。
阿朝對這些一無所覺,她喘息后,抬手砸門,顯然是想要那位草花婆婆給她一個交代。
屋子里卻有一道童音先于那些窸窣響了起來。
“阿朝姐姐又偷溜出去玩兒了”
旋即是許多道嘰嘰喳喳一并炸開。
“她前幾天也偷偷去了我親眼看到的”
“可是草花婆婆明明不讓我們出門,我在這里躺了好幾天了,都快發霉了”
“我不服,為什么草花婆婆唯獨不罰她”
“就是為什么她不用和我們躺在一起”
“噓,都安靜你們要看草花婆婆生氣嗎”
這一聲出來,所有稚嫩童聲同時消失,一時之間安靜得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說不出的詭譎。
凝辛夷甚至沒能來得及分辨這些聲音究竟是從何而來。
涌動窸窣聲終于到了近前,房梁,木門,窗欞所有一切木制的地方都有了輕微的起伏,有花草泥土的氣息將之前密不透風的血腥與肉香馥郁沖淡了許多。
一位滿頭花白的老婦人近乎突兀地出現在了舊屋門口。
她的華發一絲不茍地束在腦后,以藤蔓綠葉纏繞點綴,一身黑褂,繁復纏繞的大顆項鏈一層疊一層地帶在她的脖頸上,卻不顯繁重。
草花婆婆有著一張枯槁卻眉眼柔和的臉。
她抬手捏了捏阿朝頭上的發包“不要著急,慢慢說,發生什么了”
阿朝急急重復“方才大箱子和大姐姐說,今后還會有人來祭拜這里,我、我離不開這里了就算等到及笄也可是草花婆婆明明說,謝家人都死光了,我已經可以離開白沙堤了”
草花婆婆顯然愣了愣,眼中神色復雜,口中卻安撫道“那我們便另找機會,阿朝不要著急。總有一天,阿朝能離開這里的,好嗎”
這話落在凝辛夷耳中,卻分明帶了其他的意思。
毫無疑問,此處到底閉塞,草花婆婆和白沙堤中人,可能還不知道謝晏兮持劍涉水歸來的消息。便是他此前已經走過這里一遭,也不必非得道明自己的身份。
可墓冢主人的血脈一日不斷,守墓人便一日不可離開。如今謝晏兮還活著,又還能有什么別的機會呢
除非
除非她們想要讓謝家徹底斷絕血脈
又或者說,此前謝氏的慘案根本就是出自她們的手
更何況,這看似面目和藹的草花婆婆,根本就是已經化形的大妖祟
空氣中的緋紅之色更濃,按照凝辛夷的計算,妖瘴形成最多還有三炷香的時間,如今算來,最后一炷香也已經點燃。
凝辛夷思緒流轉間,指尖的靈火已經轉為幽藍,足尖也已蓄力,但某種奇妙的預感讓她猶豫了一瞬。
也就是這一瞬時,她的三清之氣倏而有所觸動,讓她霍然看向了高空
一聲凄厲且森然的尖嘯由遠至近
漫天飛羽,遮天蔽日,妖氣驟烈。
草花婆婆一把將阿朝拉到了身后,掌心也已經開始結印,神色警惕卻顯然沒有意外之色。
自天外而來的妖影瞬息便已經到了近前,那妖影不偏不斜,竟是就如此目標明確地向著那間舊屋直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