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著三千婆娑鈴,可容天下一切物,自然也可容天下一切毒,她將毒逼入鈴中,算得上是百毒不侵,沒想到謝晏兮竟也不受半點影響。
謝晏兮沒有看她,一手掐劍訣,側臉冷白如玉,一雙眼瞳緊緊鎖住草花婆婆,滿是殺氣,哪里還有方才的半分唏噓之色。
兩人竟是在同一時間,擊向了草花婆婆面前的同一寸妖氣
錚然后,是一聲清脆的碎裂。
草花婆婆眼神一凝,旋即又低笑了起來“竟還有人能不被我的草木之毒影響。不過,你們以為,擊碎了天地棺槨大陣閉合的最后空隙,天地棺槨便不會形成嗎”
她一手指天“這一方天地,早在你們普一踏入的時候,便已經是天地棺槨了。妖瘴形成的時候,你們所有人便已經被我打上了烙印,誰也逃不掉”
凝辛夷卻打斷了她的話“并非如此。若是真的從一開始就逃不掉,你又何需如此忌憚我們,非要多此一舉地消耗我們的實力,直到我們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她繼續道“我同情你們的遭遇,但我也的確不想死在這里。所以縱使這或許已是死局,我還是要殊死一搏。”
言罷,凝辛夷掌心的扇骨一攪,與謝晏兮的劍氣沖撞出更多的三清之氣漣漪,竟是硬生生將那個大陣最后的一隅撕裂出了幾乎肉眼可見的空隙。
“你的天地棺槨,是有破綻的。”
凝辛夷語氣篤定“正如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陣法是完美的一樣。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填補這個破綻。”
說到這里,凝辛夷用余光看了謝晏兮一眼。
卻見他一手持劍,另一手的劍訣卻已經在她說話的同時悄然變幻,從劍訣,變成了卜訣,小指上更是非常不起眼地繞了一截巫草。
卜之一道,雖然可以隨時隨地隨心意起卦,但毫無疑問,起卦時距離被卜對象越近,準確率也自然會越高,得出的答案也會更明晰。
這也的確是凝辛夷希望他此刻去做的事情。
沒想到這人竟然三番五次能與她如此默契地想到同一處去。
雖然她之前有過一次徹頭徹尾的推測失誤,但此番為了拖延住草花婆婆,讓謝晏兮完成占卜,她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小程大人此前所說,雖然誤會良多,但有一點我覺得是正確的。”凝辛夷揚聲道“一山確實不容二虎。你與鼓妖同為守護妖神,這一方小小山村,就算是扶風謝氏的墓冢所在,也絕對容不下兩位妖神。”
她也不管自己想的到底有沒有道理,干脆就這樣順著話頭繼續“守護妖神的妖力來源是人間的供奉之力,決不能相互出手,否則只會兩敗俱傷。而天地棺槨之中,你為守陣人,這個大陣里,決不能出現修為高于你之人,你設計讓我們去殺鼓妖,便是讓我們相互消耗,無論結局是誰死,只要最終修為低于你,天地棺槨,便可落棺。”
凝辛夷看向草花婆婆,心底難免狂跳,心道謝晏兮占個婚期也不過幾息時間,怎么這會兒變得這么慢,但她面上卻鎮定自若“草花婆婆,這一次,我可猜對了”
靈火已經卷到了草花婆婆的腰腹,她半身立于火色之中,眼見如今她目的已經達到,被凝辛夷再次言中也不慌不忙,只微微一笑“確實如此。小姑娘,你果然聰慧,此番卻要隕落于此,只能說一聲,你的運氣,也不大好。”
她的目光變得幽遠“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雖非人,卻也可以說良言。除卻你方才所說破綻,這天地棺槨,其實還有另一個破綻。”
凝辛夷猛地抬眼,直覺這或許才是他們此刻真正的一線生機所在。
幾乎是草花婆婆開口的同一時間,謝晏兮指間的巫草也不易覺察地顫動幾下,彎過一個弧度。
草花婆婆卻不再繼續說下去。
妖火漫卷,白沙堤上空的妖氣濃郁近紫黑,將東方的那一抹魚肚白徹底遮住。
似乎昭示著,在這里的所有生靈都將止步于這個漫長的黑夜。
在說完最后那句話后,凝辛夷無論再說什么,再問什么,草花婆婆都不再應聲。
她等著謝晏兮這里拿出一個占卜的結果來,可身邊之人卻始終持劍不語,像是對卦象的內容猶疑不定。
她不知道謝晏兮起卦的規矩。
但如今,她也沒有時間再去深究他到底卜出了什么、卦象究竟為何。
謝晏兮都難解的卦,她沒必要再起一次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