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十分欣慰“你現在只管好好讀書,將來親政之后,守好祖宗基業。”
“是,兒臣謹記母后教誨。”
朱翊鈞下午還要練武習兵法,中午須得小睡一會兒,太后還得回去照顧兩個小的,也不多留,只囑咐他跟著張先生好好學習,不可懈怠,便離開了。
等她走后,朱翊鈞立刻接過馮保手中的懿旨,又看了一遍,深深地舒了口氣,已經可以想象。明日,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宣旨的時候,高拱的臉色有多好看。
他對馮保說道“大伴,宣高拱雍肅殿覲見。”
馮保驚訝道“陛下要見他”
這確實超出了馮保的預料,太后這道懿旨足以讓高拱顏面掃地,凄慘離京,他們只要等著到時候看高拱落荒而逃即可。
可朱翊鈞卻要在這時候見他,馮保有點摸不透皇上的想法。
朱翊鈞點點頭“你讓他來,我自有打算。”
他一向有主意,做事也有分寸,既然這么說了,馮保便也不再多問,只按吩咐辦事。
很快,高拱來了,朱翊鈞卻睡下了,馮保便讓他候著,等皇上醒了自會宣他面圣,說完就走,也不多看他一眼,更沒讓人給他看座,就這么把他晾在了大殿外。
朱翊鈞午睡時間不長,半個時辰左右,但也把六十歲的高閣老站得腰酸腿疼。
高拱心里清楚,小皇帝宣他覲見,又把他晾在殿外,自己午睡去了,這是故意在消遣他。心中惱怒,卻又無可奈何。
稍后,朱翊鈞宣他進去,屏退左右內侍,連馮保和陳炬也沒留。
高拱跪在殿內,給朱翊鈞行禮,朱翊鈞卻半晌不叫他起來。
高拱正打算抬頭,看看小皇帝到底想干什么,“啪”的一聲,有什么東西忽的飛到他的眼前,在距離寸許就要砸到他的時候落了地。
緊接著,又是“啪啪啪”連續好幾聲,朱翊鈞把御案上一疊奏折全都扔到了他的跟前,隨后,才慢條斯理的說了一句“看看吧。”
高拱以
為這些是他指使門生彈劾馮保的奏疏,打開一看,卻大驚失色,這些奏疏竟然都是彈劾他的,斥他專橫、擅權、挾私憾考科道,排斥善類、超擢親戚、鄉里、門生、故舊,親開賄賂之門等等。
朱翊鈞問“你有什么要說的”
高拱不敢說什么,但他也看出來了,這些彈劾他的奏疏里面,有一些是先前穆宗還在時的,那時就被穆宗壓了下來,甚至將彈劾他的御史外放了。
朱翊鈞現在卻又提及此事,高拱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想來,小皇帝沒有親政,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樣,稍稍安心了些。
“臣,冤枉。”
朱翊鈞從他臉上的細微神情就能猜出他心中在想什么,臉上露出個冷笑“那你再看看這個。”
他把太后的懿旨遞給高拱,只一眼,高拱便嚇得面如死灰,冷汗淋漓的往下淌,前面他還能抱著僥幸,到這里,才真的意識到自己權傾朝野的日子到頭了。
他伏在地上,不敢抬頭。擅政專權,目無君上,這罪名可以讓他回鄉閑著,也能要他的命。
朱翊鈞又道“你有兩個選擇,主動請辭,或者明日早朝在百官面前宣旨。”
高拱聽明白了,皇上這是要給他個體面,但又不太明白,皇上為什么要這么做
朱翊鈞收起太后懿旨“很難選嗎”
答案是必然的,任誰手中握著至高無上的權力都很難放得下,高拱經營多年,去而復返,才當了一年首輔,哪里就能輕易舍得下。
“行,”朱翊鈞也不等他回答,“那就讓你再多做半天首輔吧。”
雖說是二選一,但無論怎么選,他都得離開,就算是他主動請辭,百官都跟人精似的,哪兒能猜不到其中緣由
高拱是個讀書人,讀書人雖然也愛耍流氓,但總歸要面子,朱翊鈞給了他選擇,兩害相權取其輕,只要他腦子問題,都會選擇前者。
“臣這就回去上疏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