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卻是出于敏銳的直覺,和強大的分析能力,發現了一些問題。
馮保問道“陛下是覺得哱拜此人有問題”
朱翊鈞搖頭“他是蒙古人,擅騎射、武功強,屢立戰功,驕橫一些,倒也可以理解。”
“不過他那個長子,獨形梟啼,乖張狠戾,絕非善類。”
“更重要的是,我覺得,這種招降納叛,吸引地痞惡棍豢養在家中作為家丁,人數多大三千余名,實在也是隱患。”
“以前,咱們總是與蒙古發生沖突,這些亡命之徒可以大張立功。”
“現在,咱們與蒙古建立和平友好的邊境關系,他們便沒有了用武之地。”
“朝廷軍費減少,他們沒有仗打,立不了軍功,會不會騷擾周圍的百姓,甚至塞上牧民,挑起事端”
“將來,隨著哱拜父子在當地的勢力越來越,野心越來越膨脹,難保不會有異心。”
“這三千多家丁完全聽命于他,若他起了反叛之心,必將成為他造反的主力。”
馮保驚訝的看著他,他的擔憂完全預言了二十年后將要發生的事情。
“陛下英明,”馮保看似奉承,實則真心夸贊,“許多事情,當地總督和總兵也未必能考慮周詳。”
朱翊鈞道“他們倒也不是考慮不到,只是這事確實不好處理。”
“總不能打仗的時候把人家招來拼命,和平的時候又棄之不理。如此過河拆橋,以后,哪還有良將愿意效忠大明。”
“自古以來,過河拆橋、卸磨殺驢聽著都不是什么好詞。”
馮保又問“陛下以為,哱拜之事應該如何處理”
朱翊鈞道“自然是逐漸削減他的權勢,還有他豢養的蒼頭軍,但又不能讓他心生不滿,更不能激怒他。”
他又甩了甩腦袋“交給王崇古吧,他是兵部尚書,哱拜也是他招降的,他連俺答的都搞定,也必定能擺平這個哱拜。”
馮保仔細一想,這事兒交給王崇古,的確再合適不過,畢竟他身經邊關七鎮,從宣府到嘉峪關,在總督、巡撫、總兵、大小守將,甚至蒙古各部落首領面前,都頗有威望。
關鍵是,他的能力,足夠處理好各方關系。
朱翊鈞到了嘉峪關,遠遠望去,關城的雄偉壯闊與大漠孤煙的蒼涼渾然一體,這一路走來,朱翊鈞所見過的所有關口,都不及嘉峪關帶給他的震撼。
守將不認得他,阻止他們靠近。朱翊鈞又掏出自己“武清伯長孫李誠銘”的身份,還有文書和令牌。
對方仍是非常謹慎,不許他們出關,但允許他們登上城墻眺望一番。
朱翊鈞指著西北方向問馮保“那邊就是河西走廊吧,河西走廊的有一座敦煌郡,現在已經落入了吐魯番的手中。”
馮保說道“我看過一本古書,說敦煌有一大片石窟,里面有精美的壁畫和塑像。”
猶豫海上絲綢之路的興
起,人們已經逐漸淡忘沙漠絲綢之路。從明初開始,敦煌雖然設立衛所,但卻是交給蒙古后裔管轄。就算世宗關閉嘉峪關之前,明人也大多不知道莫高窟的存在。
朱翊鈞此時對佛教的壁畫雕塑興趣不大,一心想著何時能收復失地“什么時候,咱們才能重開嘉峪關,讓我大明士兵在哈密、安定、阿端、赤斤蒙古、曲先、罕東、罕東左關外七衛重新屯守,使西域諸國來朝。”
關西七衛在洪武、嘉靖年間先后設立,授官賜敕,犬牙相制,使西戎、北虜兩不相通,則邊疆無虞,可以專心應對北元殘余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