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個子看守沒說話,示意其他兩個兄弟暫時出去一下。
這個操作不僅令兩名看守感到意外,便是石原熏也沒有想到。
石原熏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盯著小個子看守慢條斯理地鎖上審訊室的門,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
“有意思。”石原熏突然笑了,鐐銬隨著他前傾的動作嘩啦作響,“看來你們方長官終于想通了?”
小個子看守從懷里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支點燃,卻沒有遞給石原熏的意思。
煙霧在兩人之間緩緩升起,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或者...”石原熏瞇起眼睛,“是出了什么他不得不讓你單獨來見我的變故?”
小個子看守將煙吐在石原熏的臉上,石原熏皺眉,他也喜歡抽煙,但絕不是這種吸二手煙的抽法。
他微微偏頭避開撲面而來的煙霧,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小個子看守呵呵一笑,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翹起了二郎腿。
既然得到了方如今的明確指示,不用承擔責任,那就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了。
他可以靜靜地看著對面的石原熏變得更加的焦躁不安。
石原熏強壓下心頭的不悅,嘴角重新掛上那抹從容的笑意。
他故意讓手銬發出輕響,換了個更放松的坐姿。
“小兄弟,”他的聲音依然溫和,仿佛剛才的不愉快從未發生,“你們方長官最近是不是很忙?”
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節奏舒緩得像在打拍子。
小個子看守依舊沉默,但石原熏敏銳地注意到,對方的視線在他敲擊的手指上多停留了一秒。
這個細微的反應讓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再完美的偽裝,也總會露出破綻。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看來方如今的日子未必有自己好過。
石原熏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繼續自言自語般說道:“這天氣真是悶得慌,看來要下雨了。”
他抬頭看向天花板斑駁的水漬,“審訊室的屋頂該修修了,到了冬天下雨漏水可不是好事。不僅犯人遭罪,你們這些人也會受影響。”
他故意讓手銬發出輕微的聲響,像在打著節拍:“說起來,你們食堂今天的紅燒肉做得不錯,我到現在都在回味那個味道。”
小個子看守依舊面無表情。
石原熏微微前傾身子,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循循善誘的意味:“其實你們查一查北平鐘表同業公會的檔案就能證實我的身份。民國十六年我在東交民巷開店時,還在公會有登記。”
他注意到小個子看守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繼續用推心置腹的口吻道:“我理解你們的難處,換作是我,也會對每個可疑人物嚴加盤查。畢竟......”
故意拖長聲調,“現在是非常時期嘛。”
小個子看守暗想,這個人犯果然不好對付。
以往被帶進審訊室的,要么一言不發咬牙挺過酷刑,要么就是進來之后腿都軟了,什么都交代。
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看似隨意閑談,每句話卻都像精心打磨過的刀子,專往人最在意的縫隙里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