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特意強調“明天“?
難道今晚會有變數?
由于身心俱疲,他沒過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相比石原熏,匆匆趕回住處的梶原千春卻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她清晰地意識到,現在的局勢已經變了——
特高課在南京的情報網正從暗處被一點點逼到臺前,不得不以頻繁的刺殺和破壞來維持存在感。
這不像以前情報工作那般優雅。
她想起老師松井直輝越來越急躁的指令,以及稻葉昌生那種不計后果的行動風格。
一切都變得粗暴而直接,仿佛在和時間賽跑。
不知不覺,下起了雨。
梶原千春更是難以入睡。
凌晨三點四十分,冬雨依舊未歇。
梶原千春盯著懷表上泛著冷光的指針,檐角滴水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遠處偶爾傳來夜歸人的咳嗽聲,很快又被雨聲吞沒。
這種時辰最是難熬——既不屬于今日,也不屬于明日。
梶原千春掀開被子,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舀了一票水,用手捧著輕輕拍在臉上,刺骨的感覺撲在臉上,瞬間沖散了最后一絲困意。
鏡中的女人眼底泛著青黑,她用指尖抹去水珠,順手將一縷散落的發絲別回耳后。
簡單的梳洗后,她換上素色的棉布旗袍,盤起發髻,刻意打扮得像個尋常的市井婦人。
她立在窗前,指尖輕挑開一道簾縫。
庭院里,夜雨將青石板洗得發亮,積水映著廊下昏黃的燈籠,像打碎的銅鏡。
一株殘菊在風中簌簌發抖,花瓣零落成泥。
檐角滴水串成珠簾,忽見黑影掠過——是只濕透的野貓,幽深的綠瞳與她隔窗對視一瞬,又隱入雨幕。
此刻,石原先生在做什么?
應該躺在某間刑訊室的血泊中。
石原熏那樣驕傲的人,怕是寧可咬斷舌頭也不會呻吟出聲。
一滴雨順著窗縫濺到手背上,涼得她微微一顫。
該動身了,再耽擱天就要亮。
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失眠,其中就包括程副科長。
程副科長仰面躺在宿舍的鐵架床上,煙頭在黑暗中明滅不定。
劣質煙草的焦油味混著霉變的被褥氣息,熏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以他的條件不是抽不起好煙,但只有這種劣質的煙草才能讓他更加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