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史氏咬了咬牙,看著丫頭們求助的眼神,擺了擺手,說道“去給大老爺泡杯茶上來,也讓他醒醒腦子”賈史氏的大丫頭琥珀趕緊跑隔壁去泡茶。賈史氏年紀大了,喜歡喝老君眉,原本不管誰過來,都得就著賈史氏的習慣,但是如今看賈赦這個樣子,卻是不能這樣打發了他。賈赦一直喜歡喝的是綠茶,偏生如今這個季節,當年的新茶還沒上來,茶庫里頭也只有去年的陳茶,琥珀心中惴惴,生怕泡錯了茶,被賈赦揪住了短處,只得一邊叫人燙洗茶具,一邊在柜子里頭挑選。
賈赦毫無儀態地翹起了腿,大大咧咧地說道“那我就偏了老太太您這邊的好茶了從我媳婦不管家了,我那邊哪里還有什么好茶,就是些干樹葉沫子呵,這幫見風使舵,吃里扒外的混賬,等回頭我閑了,非扒了他們皮不可”
賈史氏這回真的要氣暈過去了,好在外頭又匆匆傳來了腳步聲,來的是賈政。
“大哥,你又鬧什么,把母親氣出個好歹來,你也不怕落個不孝的罪名”賈政一進門,就劈頭蓋臉地說道。
這會兒茶還沒送過來,賈赦左右一看,就看到不遠處春凳上擺著一根紫檀如意,當下起身上前,抄起來對著賈政的腦袋就扔了過去,嘴里罵道“老二,你倒是滿口孝順道德,結果看到我這個大哥,連個禮都沒有,你還知道什么叫做長幼有序嗎”
賈赦簡直是要殺瘋了,他這些日子看起來在自己屋里胡天胡地,實際上夜深人靜的時候,都在復盤自己怎么就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最后得出的結論是,自己太要臉,被自家老娘和弟弟給架住了。他到現在才意識到,除了所謂的孝順,那母子兩個其實就沒什么地方能拿捏自己的。這下好了,你跟我說孝,那悌呢
賈政勉強閃躲了一下,還是被紫檀如意打中了肩膀,好在如今穿得多,倒是沒怎么覺得疼,只覺得被噎住了,好半天張口結舌地說道“大哥,我跟你說你氣著母親的事情呢”
賈赦懶得理他,直接站起身來,說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氣著老太太了行了,既然你也來了,那我也不拐彎抹角老二,老老實實把我的名帖交出來”
賈政還沒來得及開口,賈史氏就罵道“名帖給你干什么,又去胡作
非為嗎你把咱們家害成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夠,你還想干什么,一大家子陪你去死”
賈赦一聽這話,就想到之前賈史氏用這事拿捏了自己幾次,弄得自己這個襲爵人在榮國府反而成了外人一般,當下就拉下了臉,咬牙切齒地說道“老太太,你說話可仔細著些圣上都沒給我定罪呢,我都做什么了還我把家里害成這個樣子當初是我要進詹士府的嗎要不是我,父親又哪來的救駕之功你以前成天喊著我沒用,我要是那時候就跟王家的王子勝一樣,在家吃喝玩樂,又哪來這些事情現在反倒是怪起我來了老太太,還有老二,你們真要是把我逼急了,那我真的就帶著一家子一起死想要榮華富貴不容易,想死還不容易嗎”說到后頭,他幾乎是咆哮了起來,只嚇得端茶過來的琥珀差點將手里的茶盞都打翻了。
賈史氏也被賈赦的語氣嚇壞了,沒錯,在這個一切都講究連坐的時代,一人得道,可以雞犬升天一人惹禍,也能九族滅門賈史氏好日子還沒過夠呢,她可不想就這么被賈赦拖下水。
賈赦根本沒給賈史氏和賈政思考的時間,直接催促道“現在想明白沒有我的名帖,現在都給我老老實實送過來,哪怕是用過的,我也得知道你們給用哪兒了”
賈政有些尷尬,他繼承爵產,是賈家內部的決定,只不過是其他跟賈家利益相關的人家一個是賈史氏的娘家,一個是王氏的娘家,他們自然是向著賈史氏和王氏的,明面上說這都是賈家的家事,他們不好管,實際上他們這副做派就是對賈史氏和二房的支持。而上頭圣上巴不得各家勛貴都這么窩里斗,蠢得自家將權柄一分為二,省得再結黨營私,影響皇權。可惜直到現在,也唯有賈家這么折騰了一場。可以說,要不是賈家后來自個瞎作死,就他們這自損八百的蠢樣,皇家都懶得理會他們
賈政頂著一個工部主事的六品小官,來主持榮國府的內外事務,根本就撐不起這個架子來,所以他才需要賈赦的名帖,這般有什么事情,都有賈赦這個正經的襲爵人在背后背書,說話就硬氣多了。可若是沒了賈赦的名帖,他一個六品小官,執掌榮國府,就有點德不配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