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舒胡思亂想的時候,袁皇后直接抱起沈舒,然后讓人壓著不配合的六皇女和氣得直跺腳卻無可奈何的孫貴嬪一起往顯陽宮去。
被抱著的沈舒并沒有像第一次傷人之后的虛弱和恐懼。
果然,人面對什么惡劣的環境都能適應。
“從母,我自己能走。”沈舒想要自己走,她覺得袁皇后嬌小的個子不太能抱得動自己走太遠。
袁皇后也知道自己不太行,但也沒有放下沈舒自己走,而是讓人抬來步輿,帶著沈舒坐步輿回宮。
至于六皇女和劉貴嬪,當然只能走著回去。
沈舒看著袁皇后如此做,想到袁充說袁皇后直接讓孫貴嬪在顯陽宮外罰跪的事情,一時間對袁皇后的性情有了更深的認知。
果然只有這樣的性子,才能在后宮之中活得暢快。
等上了步輿,沈舒才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張內謁是從母的人”
“是。”袁皇后點頭,她摸了摸沈舒的頭,沒有否認。
“所以從母知道六皇女今日會問責于我”沈舒又問,不同的進宮路線,巧合地相遇,這一切太巧了,巧得不可能是巧合。
袁皇后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隱瞞,緩緩地點頭“我知。”
之后她似乎不知道該怎么說,幾次張口都沒說出來話。
她本以為會等來小姑娘的哭泣和責問,可是都沒有。
她的腰被小小地手臂抱緊,溫熱的腦袋埋進她的懷里。
許多年沒有這種溫情的袁皇后一下子怔住。
“從母一直派人護著我,不是嗎如若不是我自戕,沒有人能傷得到我不是嗎”沈舒輕聲道,“從母,我不是是非不分。”
這事她本來在袁皇后的操作下完完全全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現,是她自己壓不住性情,發了瘋,將袁皇后的籌謀全都攪亂。
“我知道,孫貴嬪記恨于我,六皇女耳濡目染,以二人性情,就算沒有今日,接下來幾日也會出現類似之事。”沈舒明白袁皇后的意思,與其過幾日兩人相處,被六皇女扯上私仇和女兒家玩鬧之類的話,還不如一進宮就了結此事。
見沈舒明白自己的用心,袁皇后松了一口氣,她臉上再次露出笑容,贊道“以阿貞之聰慧,在這臺城之中便是無我,也能無虞。”
“可有從母為我煞費苦心,我更感安心。”沈舒靠在袁皇后身上撒嬌道,“在從母身邊,我要一直當個幼童”
袁皇后笑得花枝亂顫,輕輕點了點沈舒的頭嗔道“你啊”
笑完后,袁皇后正色道“你既知道,為何還要行血濺五步的蠢事”沒錯在袁皇后看來“匹夫之勇,血濺五步”的意氣用事就是蠢,人當謀定而后動。
“你是瓷器,六皇女不過一瓦礫,以瓷器碰瓦礫,何其愚蠢”袁皇后斥責道。
可沈舒卻道“從母,這世上有我所能忍,有我所不能忍。”她可以向皇權低頭甚至跪拜,但皇權也不能越過她的底線。
這話讓袁皇后一噎,這一刻她仿佛在沈舒身上看到了她的阿翁、從父和阿耶。
袁氏因何被差點滅族不就是阿翁、從父不愿屈從前齊廢帝的荒淫,幾次勸諫,最終觸怒廢帝被廢帝逼死。
那時她問阿耶,阿翁和從父他們為何執迷不悟。
她還記得阿耶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這句話聽著淺顯,可袁氏先輩就是在用性命踐行君子之行。他們不愿屈從荒唐的政令,所以不為。最終阿翁因不尊荒淫皇令被戮于朝,從父因不從屠城之命一樣被殺。
袁氏也就此沒落。
自此之后,阿耶從君子變成了處處算計的政客,而她也入宮變成了皇后。
她和阿耶都不想再當阿翁和從父那樣的袁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