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多里烏斯也在這個時候緩過了神,他站起身來,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正在抽搐。狂喜與大悲交替進行,無需多言,便能讓人直接地看見這個心靈曾經遭受到的苦難。
他三步并作兩步地朝前走去,本是急促地奔向任務的盡頭,以求解脫,卻又忽然停了下來。那硬生生止在原地的模樣怪異又突然,范克里夫卻毫不意外。
卡西多里烏斯則在此刻轉頭看向了他,表情逐漸從猙獰變為了平靜。
“不可能如此輕松”他說,那聲音輕微得像是呢喃,令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和范克里夫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
“怎么可能就這樣結束那個東西呢它在何處”
范克里夫并不回答,只是邁步向前,仿佛一把沉默的利劍斬開薄霧。他的腳步落地無聲,盔甲卻開始嗡嗡作響。
他和卡西多里烏斯在不斷輪回重復的人類歷史中行走了難以計數的歲月。
起初,他們所經歷的景物還能算得上正常。然而,隨著那個怪物的出現,一切事物就都開始朝著最為糟糕的那一部分轉變,如同行在噩夢之中。就算四周空無一物,也要擔心樹木是否會變成它的模樣。
范克里夫對此全盤接受,他若不接受才顯得不正常。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比那個東西更像是一個怪物。
但卡西多里烏斯顯然不行,他只是個凡人,他的心智是有一個承受能力的閾值的只要超過這個值,他就會瘋掉。實際上,他已經在清醒與瘋狂之間來回地轉換了許多次了。
范克里夫對此不予任何評價,他沒理由對卡西多里烏斯要求太多。凡人的心智哪怕再怎么堅韌,也終究無法承受這樣的折磨可他必須承受,他沒有選擇。
他瘋了又醒,醒了又瘋,他的心智在無盡的歲月中被苦難加以鍛造,成為了一塊模樣扭曲的鋼鐵。
對于現在的卡西多里烏斯德爾庫納斯來說,瘋狂與清醒之間的那道涇渭分明的交界線已經徹底消失了。他時刻都處于瘋狂之中,但也時刻都處于理智之中。
否則,他是怎么在大喜大悲之下察覺到那唯一的盲點的呢
范克里夫平靜地單手舉劍,橫斬。鏈鋸劍劃過空無一物的空氣,鮮血卻忽然噴涌而出。
一個并不存在的東西在這里被他傷害到了,怒焰升騰,第一連長的臉開始以前所未有的力度與速度破碎。
在他身后,卡西多里烏斯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狂風漸起,世界在這一刻忽然產生了難以言喻的變化。
范克里夫的身前仍然空無一物,但是,他明白,已經有一個瘋狂之物站在了他的面前。
第一連長能看見它的輪廓,但只能看見一角。它的形體非常巨大,非常瘋狂。
它是卡西多里烏斯作為信使在過去的無盡時間內所承受的所有黑暗的集合,一個天生與他對立的怪物,被混沌精心設計出來的陰謀。它是附骨之疽,它始終追在他們身后,永不放棄,永不停息
現在,它擋在了他們完成任務的最后之路上。
范克里夫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太陽還未升起,天空中已有金色蔓延。
這便是某種回答,或應允了。
“你殺不了我,除非你殺死他”怪物逐漸現出身形,變得凝實、真切。范克里夫冷淡地看著它,毫不在意地搖了搖頭,然后舉起劍。
在接下來的五分鐘內,他殺了它一千五百五十五次。可是,果真如它所言,它一次又一次地從黑暗的彼端走了回來,攔在了范克里夫與卡西多里烏斯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