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雙眼睛熊熊燃燒,其內流淌著的惡意與盧瑟完全一致。
這種惡意誕生自憤怒、憎恨與悲傷之中,但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它們所能描繪的范疇——僅憑這些東西,是無法驅使一個部落、一個族群花費幾代人的時間來進行種族滅絕的。
只有‘保護’這一與它們完全對立的高尚品質,才能使它誕生。
為了保護新生兒與年幼的后代,原始人們可以手持長矛從大陸的最北邊追至海岸旁,殺死他們能看見的每一頭野獸,然后將它們的習性一代又一代地傳承下去,將它們的骨頭懸掛在帳篷頂端,領地內外
如果未來有一天,這種生物再度出現,那么他們的后代便可再次提起長矛。
這是一種何其純粹的惡意?
雄獅緊抿雙唇,終于發出幾聲含混的悶響。
“是的。”盧瑟說。“我正是為此而來。”
他滿意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皺紋舒展了,冰冷消融了,只余下純粹而又簡單的快樂。火焰熊熊燃燒,巨獸們的尸骸與肉塊在其中扭動,而老騎士卻笑得樂不可支,甚至彎下了腰。
“銜尾蛇是一個非常強大的超自然實體,萊昂,它能做到的事情遠超你的想象。”盧瑟非常溫和地說。“從神秘學的角度上來講,它與卡利班并無區別。”
“我們甚至大可以這樣說——它就是卡利班本身。盡管如此,它和卡利班之間的關系卻并不能用常理揣度,它們之間沒有所謂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樣的聯系。”
“就算卡利班毀滅,銜尾蛇也依舊存在,而這正是它的目的。卡利班就像是一座監牢,將它牢牢地困住了,它當然不會甘心于做一個囚犯,因此它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卡利班去承受一些無法承受的代價巨獸的污染、卡利班的內亂,不過都只是其中一環。”
“在泰拉叛亂結束以后,它抓住了機會,只差一點,它就真的成功了。可惜啊,我在這里。”
盧瑟直起身,邁動腳步,走過雄獅,踏入熊熊火焰之中。
“我就在這里,烏洛波洛斯!”他高喊。“而你只有兩個選擇,跪下或死亡,選吧!”
他的聲音未能穿越火焰設下的界限,自然也并無可能進入到森林深處但雄獅看得真切。
他仰起頭,看見層疊的、涌動著的黑暗自那被火光染成紅色的蒼穹彼端狂躁地直撲而來,扇動著羽翼,鳥喙大張。他本能地拔出獅劍,天上卻開始下蛇雨。一條又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從鳥類的尖爪中滑落,摔向地面,發出密集的砰砰聲。
盧瑟的笑聲轉變為狂笑,像是已經達成了某種目的,并為此欣喜不已。哪怕是雄獅將手搭上他的肩膀,這種狂笑也并未停止。
在蛇雨和鳥云共同鑄就的黑暗中,雄獅緩緩地呼出了一口帶著巨獸尸骸腐敗味道的空氣。
突然,他問:“我們要怎么殺了它?”
——
穿梭機的艙門緩緩打開,鮮血的氣味順著高溫的蒸汽一同涌入了理性之鋒號的第四機庫之內。十二個暗黑天使從內魚貫而出,一聲不吭地扛著纏繞著鐵鏈的巨大鐵箱快步遠去了。
在他們的腳步聲中,機庫里一早就等待著的人們隱隱約約地從那些箱子里聽見了不似人類的吼叫聲。
仆役們驚恐地低下頭,立刻開始默念帝皇禱言。幾個劍衛老兵冷冷地凝視著那口鐵箱,直到它消失在黑暗的最深處,方才收回視線。
也是這個時候,卡里爾·洛哈爾斯走出了艙門。
他還提著刀,沒有收回的意思。雙手染血,審判官的制服下擺閃閃發光,早已被血液濡濕。仆役們見狀,立即上前打算為他整理儀容,卻只得到了一個無聲且堅定的拒絕。
“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