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戲拍的是長央和刀客終于找到改名換姓還換了副面目的罪臣子居住的地方,第一次產生了分歧。
長央要人死,刀客要帶活人交任務,為了止住已經提劍想要直接去殺人的長央,刀客不得已只能出手,和人打了起來。
雨絲密集,光影沉沉,兩道人影從竹林中穿過,驚起一片水花。
雨里的霧氣彌漫開,只能依稀看到兩道淺淡的黑色人影在蒼青竹林間不斷移動。
再看清的時候,是泛著寒光的彎刀沖破霧氣和雨絲,隔著近到極致的距離從鏡頭里一劃而過。
白發纏繞著布條從空中揚過,衣著襤褸的人橫過手里破布劍,擋住襲來的彎刀,向后退了幾步,背脊抵上帶著雨滴的青竹。
僵持也就一秒,刀客開口道“你不能殺”
抵在青竹上的人一側身下腰,從一側繞到刀客身后,手上破布劍斜砍下。
在轉身之前,刀客手上的彎刀已經一橫,刀刃對上破布劍。刀刃鋒利,纏繞在劍上的破布松動,裂開一條細口。
就這么瞬間,瞎子手上使力,往前一進,擰過刀客拿著刀的手腕,腳抵著青竹一個起跳。
長竹彎曲,竹葉晃動間雨滴亂墜,刀客被沒有出鞘的破布劍抵住喉嚨,順著倒在了竹林地上,被人死死壓制住。
他抬起眼,看向上方的人,一側的手慢慢握緊了彎刀刀柄,說“你想殺我”
已經被雨水徹底打濕的布條混雜在白色發間,順著一起垂下,長發堪堪落在他胸前,尖端帶著濕潤涼意,貼上脖頸間的皮膚,身居上位的一時間沒說話。
“”
一片安靜里,原本坐在馬扎上的經紀人站起,把仍然戴頭上的雨衣帽子摘下,瞇著眼睛仔細看向地面上的兩個人。
有點不一樣。
她不會演,但每天都在看,前前后后已經在劇組看了這么多年,能看出那么點細微的變化。
現在居高臨下壓制著另一個人的人這一段不像之前那么穩。
不穩,并且隱隱有被帶進楚明原的節奏里的趨勢。演員一旦被帶節奏就容易亂,這樣下去不太妙。
她略微皺眉。一邊的助理不太懂,但看到她皺眉,也能意識到事情似乎不太對。
她們在看,剛好站一邊的導演也在看,眼尾紋路深刻,一雙眼睛隔著鏡片看過去,沒皺眉也沒其他表示,只低聲說“他在找感覺。”
這邊離收音麥有一段距離,說話只要小聲些,不會被輕易收進麥里,可以放心說。
經紀人“找感覺”
只小聲交談間,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他們眼看著居高臨下的人笑了下。
笑,但沒有絲毫的笑意,也并不是為了表達任何情緒,這只是一個單純的唇角上揚的動作,無喜無悲,像是連基本的人應當擁有的情緒也失去了。
他說“有何不可。”
依舊是那沙啞古怪的,不太成調的聲音。
他像是跟這漫天雨霧徹底融合,無處歸依,四處飄散。
接上了。
感覺也找到了。
最能清楚感覺到的對戲的演員本人。在鏡頭沒有照到的地方,楚明原躺在地面上,一側手指微不可察地一動,視線對上被灰黑麻布遮住的眼。
沒有絲毫停頓,他握緊彎刀刀柄,手肘往上一支,仗著人看不到的缺陷,借助一側竹節翻過身。
高下逆轉,刀客處在高位,發梢滴著水,手上彎刀往下一橫,隔著一段距離橫在了身下人脖頸之上,道“我得活,賊子也得活著到官府。”
瞎子躺在落葉之上,白發披散開,原本在手上的破布劍也被人往邊上一支,滑到了能夠夠到的范圍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