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位人族大能,可憐凡人被厲鬼吞食,甘愿犧牲自己補全輪回的缺憾,讓死去的人第一時間被投入輪回,沒有選擇的權利。
但世上總有特殊,修為越高的人越能脫離這一桎梏,頂著輪回的壓力,妄圖在人間多留片刻。
而現在,除去那些抱著恨意,卻只是空空留在世間磋磨時間的靈魂,那些不愿歸入輪回,好不容易存活下來,藏在角落的惡鬼全都成為了離鼎天腳下登天路的材料,它們怎么能不恨?
它們恨不得生痰其肉,將離鼎天活生生的撕碎。
所以哪怕涌動一下要忍受萬鈞壓身,利刃穿喉的痛楚,它們也要扒在離鼎天身上,用幻化出的利齒撕扯啃咬,像一只只發狂的野獸妄圖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肉。
眾生的怨恨在阻撓他前進的速度,惡鬼在撕扯他血肉的身軀,無數囈語涌入腦海在打砸他的魂靈,可以說每走一步是烈火跳舞,熱油澆身都不為過。
可能停下嗎?
離鼎天擡頭。
這條登天路還遠遠沒有到最后聯通九重天的長度。
每一個臺階只能放下一只腳,所以兩只腳要不停地輪換,才能繼續往前走。
無法停下,沒得回頭。
——這是一條不歸路。
沒有人比離鼎天更加清楚。
他已經在世間蹉跎痛苦千年,如果此刻放棄,才是真的成為了笑話。
他的血會成為引子,帶著它們的血肉和怨恨一步步補全整條登天路。
離鼎天雙手合十,低聲道:“再幫我一回吧。”
“哪怕只是為了……”
“折磨我。”
登天路有九九八十一個臺階,越往后只會越痛苦。
所以……
他們會同意的。
“吾友,何苦至此。”
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自脊椎骨上浮現,他身著飄飄白衣,無論是服飾還是神色,都昭示著他是已經死去很久的人。
他手持酒葫蘆,明明生的仙風道骨,卻是個實打實的酒蒙子,臉上總帶著醉酒的紅暈,倚著自己的劍雙眼迷蒙,看到離鼎天的那一刻,他還有心情笑出聲。
全然不顧自己破了個大洞的胸口在笑起來時何其恐怖。
他舉起酒杯,笑著對離鼎天說:“來一杯否?”
離鼎天記得他。
他們曾在桂花樹下對斟,爭辯到底是九月釀的石榴酒香甜,還是三月釀的桃花酒更有韻味。
他們并肩走過山水萬千,品酒中人間百態。
可最后,離鼎天卻在他伸手邀飲時,將他剖心斬首。
離鼎天接過他的酒,一口飲下。
這杯等了千年的酒,早已在歲月的催化下變得苦澀無比,苦得像是把世間所有的苦痛都濃縮在這一杯酒里。
可他卻笑著問:“這是我釀的桃花,甜么?”
離鼎天倒置酒杯,以示自己沒有避飲半滴,然后笑道——
“甜。”
他聽聞這個答案,笑得前仰后合,露出只剩一點皮肉作頭和身子連接的脖頸處,傷口新鮮如初。